奇怪地觉得,眼前这人是肯定理解了自己比划的意思的,于是跟着笑起来。 只是此处只有一张床。 她看了却是有些尴尬,有些不知如何是好。 张遮的声音很低,只道:“二姑娘睡在此处,我在门口。” 幽暗的房间里,他眉眼与声音一道,都压得很低。沉默寡言的清冷面容上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,只有一剪瘦削的轮廓映着破窗里透进来的三分月光,如刻刀一般划进了姜雪宁心底。 上一世也是这样。 他们好不容易寻着了住处,可她是皇后,他是外臣,自然只有她睡的地方。 那会儿她对此人全无好感。 自顾自进去睡了,浑然不想搭理外面这人的死活。人累极了,一夜好梦到天明,睁开眼时便见淡薄的天光从窗外头洒进来。 她伸了个懒腰,推开门。 然后一眼看到了他。 那迂执的男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,眼帘搭着,一身深色的官袍沾染了清晨的雾气,好像颜色更深了,都被晨露打湿了似的,透着几分寒气。 她以为他是睡着了。 没想到在她推开门的刹那,张遮那一双微闭的眼帘也掀开了,看向她。大约是这样枯坐了一宿吧?他眼睫上都凝了些水珠,深黑的眸底却清明一片,瞳孔里倒映了她的身影。 那可真是一个煞是好看的清晨。 雾气轻灵。 天光熹微。 贵为皇后的她站在这名臣子的眼底,心底高筑的城墙却在这一刻轰然坍塌,有什么东西轻轻将她抓住了,让她再也挣脱不开。 黑暗里,姜雪宁前所未有地大胆地望着他,不怕被人窥见自己深藏的秘密。 她张了张口,不想他再熬一宿。 然而开口却是:“那大人等我睡着再出去,好不好?” “……” 张遮终究没能拒绝。 她和衣侧躺下来,面朝着墙壁,背对着张遮,一颗心却在微微地发涨,只觉得满脑子念头乱转。 她想不如自己睡上一会儿,叫张遮叫醒自己,换他来睡。 可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,也让她太累了,像极了上一世的那个晚上。她实在有些恍惚了,脑袋才一沾着那陈旧的枕头,意识便昏沉起来。 张遮坐在旁边,听见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。 已是睡熟了。 只是睡梦中少女蜷缩着身子,大约是觉得有些冷。于是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,脚步无声地走上前来,轻轻为她盖上。 有些粗糙的衣角不慎搭到了少女的颈窝。 她便无意识伸手轻轻抓了一下,极其自然地翻了半个身。 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清甜的香气。 张遮还保持着那为她盖上外袍的动作,此刻借着那透进来的一点光亮,便看清楚了这近在咫尺的人,垂闭的眼帘,小巧的琼鼻,柔软的嘴唇。 她这样怕疼怕苦也怕死的人,怎么敢为他自戕…… 好想问她,疼不疼? 可他不敢。 这一瞬,张遮胸臆中所有堆积的浪潮都翻涌起来,汇如一股烧灼的火,让心肺都跟着焦疼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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