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幸钟应忱说罢此话,也只是深深一礼,便退了下去。 管乐重新响起,除了桑罗山的缺位,一切似乎都湮没了形迹,有人提议要传杯作诗,立刻得了众人附和,气氛立刻变得欢快起来。 池小秋并未进去,她在阁子前站了半晌,冷风吹得手脸都通红,直到厨下来人唤她:“东家,李大哥请你去看看那汤可能起锅了!” 上了最后一道汤,这宴到她这里便算是做结了,一群人绝口不提席上风波,忙前忙后将剩余的菜蔬盘子都在车内,才收了十之五六,便见钟应忱卷了袖子进来。 “我看车上碗碟都已收拾干净了,还差些什么?” 他看见脚下还有几筐子菜,便伸手去拿,却让池小秋伸手截了胡,她从暖壶里拿了一碗汤出来:“先把这个喝了!” 钟应忱一看便想往后退,那里头放着生姜药材,样样都是他不喜的。 “我穿得多,竟没觉出冷…” 池小秋竟没发火,她声音软软的,望着他时眉目粲然,轻轻唤道:“钟哥儿。” 这一声便仿佛一根丝线,牵住钟应忱心神微微一荡,他尤在愣怔,便见池小秋眨了眨那一双仿佛蕴着光华的眼睛,又是软软一声:“ 夫君。” 轰得一声,钟应忱只觉所有理智都瞬间退却,这碗汤被送到手上,迷迷瞪瞪喝得精光,直到池小秋查点了所有东西,这才回过头来,将他的手扣在掌心,紧紧握住,轻轻一拉,又摇了摇:“走,咱们回家。” 这一天,许多人都瞧着,云桥东边池家食铺的东家,和新科的解元郎牵着手,慢慢走过柳安一道道巷陌,一道道桥梁,最后进了安华桥边的巷子。 门倏然合上,凭空散落一地安宁的月光。 宴席上这一场争执,却让不少人都印象深刻,归家之后,说起此事,各有评议。 “这个钟解元,倒是个人物!”方员外一边饮茶,一边跟夫人感叹:“知晓何时进,何时退,年少却无浮华气,日后不可估量。” 方夫人帮他脱去外袍:“这也太意气了些,为了一个妇人,在文和宴上失态,总还是年轻欠打磨。” 方员外摇头道:“那也要看是什么妇人,家中主母,自然要尊重,不然便是踩了一族一姓的面子,且那妇人于他另有恩情,此时发作出来,反让人赞他有情有义。” 他笑睨了方夫人一眼:“何况,你们妇人,不是最喜欢这样的意气么!” 方夫人啐他一口,忽听他问道:“说来,二姐的亲事,还尚未定下罢?” 方夫人一惊:“怎么,你又打什么主意?你可是说了,钟家再好,已有了主母,今日这一闹,更是人尽皆知,你再想打主意也是晚了!” 方员外慢慢摩挲着手中香橼杯,若有所思,却未答话。 年节将近,池小秋带着店里诸人将食铺前后都洒扫一遍,连梁上都拂了一遍尘土,桌子上擦得光可鉴人,忙活了足足两三日才算完。 到店中事务都做完了,众人都站在柜台前,推推挤挤笑笑嚷嚷的,平日忙来忙去不觉得什么,这会都聚齐了,池小秋才觉出,不过短短一年,食铺当真越开越大,竟已有十几个帮手了。 小齐哥站在一边,褪去了平日干练肃然的样子,笑团团的,池小秋从他手里接过包裹,大家便知,是要发年底的工钱了,许多双眼睛都聚在上面,充满了期待。 池小秋环视一圈,两手抱拳,便是一个大礼:“这店虽是唤作池家食铺,可一年能做到这般光景,多是仰仗各位兄弟,小秋在这里,谢谢各位。” 她这话说得诚恳,听得人心里不由一暖,等这包袱里的红封接到手里,沉得掂手,再一摸,分明是雪花细银,不必打开,就知道必定能过个殷实年份。 更兼池小秋将红封一个个双手递上时,将各人都挨个又谢了一遍,更是窝心。 直到最后,池小秋拿出一张契纸来,转身望向小齐哥。 “这一年来,我只在厨下忙活,店前店后操持全靠小齐哥,这契一签,从此后小齐哥便是这店里的三东家。” 小齐哥猝不及防,连退了两步,看着那契纸有些惶然:“东家…” 池小秋却将笔塞于他手里:“怎么,当时这食铺还开在云桥时,你还敢签,到如今店就在这里,跑也跑不脱,你却不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