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是个眼生的, 且遍身气派,织金缕银, 看着知书识礼,却还处处俯就, 便问:“这是哪个?” 桑罗山从北桥往池家食铺必经云桥, 便有留意过的悄嚷道:“那不是桑家的大爷?” 有些见识的也有,便问:“那个前年便中了举的?北桥的桑公子?” “这般说,那公子这一个月上, 总得去池家食铺十几回了罢?” 这便一下子炸开了。 要不怎么说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。 前几天时, 桥上众人的谈资还是“小秋竟是同那公子好上了?”抑或是“小秋丫头真好福气,桑家也是大户, 竟能让那少爷一路陪着买菜去, 可见是放在心坎上了。” 柳安已算是民安富庶,只要手脚勤快, 饿肚子都少见。但再是如此,也有个从上到下,从富到穷的门第之分在。这种既合了人八卦之心又带着些幸运色彩的故事,便格外为人所喜。 于是, 不上几日,添油加醋之后, 这故事就已经分化成许多版本。 有的道是池小秋上桑家做席面,其实是变着法的相看, 又有的道桑家是哪,分明就是家里不愿意,要给她脸子瞧,好让池小秋知难而退。 更有甚者,连两人如何相识,如何定情,如何许了终身都替他们想好了,说的是有鼻子有眼,最后更是进化出了一个终极版本。 一次宴席之上,性好饮馔的桑公子尤喜玉罗供,便请出池小秋细讲此菜,两人相谈甚合,这便情意相许。奈何两家门第相悬,耐不过独子意决,桑夫人借菊花宴将池小秋唤至家来,观其品貌。 将这前后线索串起来的婆子十分得意,便有妇人好奇问:“可我见近日桑大爷去得也少了。” 婆子一拍大腿:“嗳呦,这还不明白!显见是桑夫人不满意小秋丫头,要棒打鸳鸯呗!” 恰这会又有人瞅见桑罗山往池家食铺去了,便问:“这又怎的说?” 婆子看她便如看个白痴:“可桑公子傲气,不愿意呐!可怜这小儿女,只能在外头私会,哎!” 桑罗山登门之时,池小秋正折腾着那几筐辣椒。 临到冬时,要做的活计更多,大船上的菜蔬鲜货,多是从南边运来的,柳安比京城暖和却必然比西南处要冷,虽是栽在盆里勉强弄来了,却也不知能活上多久。她早晚便得抓紧一切时间,跟薛师傅学些新菜。 等天更冷,菜市的鲜菜价贵且种类偏少了,现时就得将耐存的萝卜菘菜豇豆豆角都入缸,一层一层拿盐腌上,到要吃时直接拿出一切,就是现成一盘下酒菜。 至于十月里头要酿的三白酒,要拿这时候北山里的泉水浸了白米来酿,错了时节便是另一种味道了。 偏还有她心心念念的酸辣椒,要洗,要晒,要晾,要新做卤水,忙得她不亦乐乎。 因此,当惠姐打发不走桑罗山,只得过来告诉她时,池小秋真可谓是十足的不耐烦。 桑罗山上门,本是只是想寻个由头,让人觑见他行踪。可是他才一踏进这前堂,便怫然不悦,再听惠姐敷衍,更加怒气上涌。 她不想见,他还偏要让池小秋出来不可。 池小秋确实不好得罪,可她掩饰情绪的功夫只能糊弄住寻常人,头一个瞒不过钟应忱,自然也能落在桑罗山的眼里。 “怎么?”桑罗山素来让人捧惯了,不屑遮掩怒气,便尽数发了出来:“桑某这诗是入不得人眼么?” 池小秋满脑子都是她那缸里的盐加到第几层了。这会儿茫然四顾,才想起,前些时候因过季要换新菜,便将桑罗山那几首诗都撤下来了。 池小秋便有些不好意思——虽桑罗山近日有些惹人厌,但当时这些诗确实是相帮良多,才要道:都好生收起来了,怕挂外头招了灰,便听桑罗山冷笑一声。 “多少人求我的诗尚不得,却有人不识抬举!”他一掀袍子,直接坐下:“若是没什么用处,不如归还于某!” 他原是气得狠了,才说这句,不想池小秋也是个直脾气。让他这般一激,便思量着,当日他送这诗,却没说着必要挂出来罢? 也不知这会儿怎的这般生气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