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门过来的钟应忱,便更好了。 这小子隔上一时半刻便掀帘子进来一回,一会儿送上一杯水,一会儿倒来一盏茶,一会儿拿进来一碗乳酪,让池小秋歇上一会儿,一天下来,总要进来个十几回。 这个钟小子,分明就是池小秋通向大厨路途上的绊脚石! 到后来,他实在忍不住了,便说道:“切菜最忌分心,小子,你莫扰她!” 绊脚石毫无愧疚的自觉,反回他道:“一张一弛,方是长久之道。不知师傅收徒,是否要求个长久?” 一贯噎人的薛一舌让钟应忱噎得梗嗓子,也不能说一句不是,只能瞪眼看他一眼,从嗓子里曲里拐弯道出一句:哼——! 钟应忱放下乳酪出了门,心中也默默道出一句:哼——! 气得就是你! 在池小秋毫无察觉的时候,薛一舌和钟应忱两个,便结下了梁子。 池小秋很快找到了手感,她做出的扣三丝越来越好,虽不常往云桥上去,可看铺子的厨娘与帮工却总是一副笑脸儿,频频与她说,谁家又遣人过来,买了什么饭食。 小齐哥跟着池小秋有许久了,从开始连声都不敢放大,到如今已经能自在周旋于各种食客之间,池小秋看了看他交上来的钱箱,算了个数字,分出一些来给他。 “小秋妹子!我…我尽够了!这月工钱才发!”小齐哥一慌,忙往后退。 池小秋将钱装进荷包里,系上,递给小齐哥:“诺,小齐哥!以后每天卖得的钱,每一百个钱,便抽上五个钱给你,可好?” 她心里还盘算着一个主意,算着手里的钱能在云桥附近租上一个干净的临街食铺,她既要学厨,必顾不得许多生意,这些人中,数着小齐哥有能耐,又踏实,若能请了他来做掌柜,自然放心。 小齐哥想了一会,池小秋问他:“这份子,小齐哥敢不敢拿?” 他被一激,应声道:“有什么不敢?” 钱多了咬手,可要想赚更多的钱,哪里有不冒险的道理? 好歹也是条汉子哩! 既要如此,以后池小秋便是长久的东家,他便将态度摆得更正了些,将要走时,提醒池小秋道:“昨天有个姑娘疯疯癫癫的,直说是妹子你的亲戚,要往摊子上吃白食,让我撵了,看她嘴里不干不净的,妹子你要是出门,可要小心些!” 池小秋一怔:“亲戚?她姓什么?” 小齐哥摇头:“每回变着法想要贪便宜的有许多,却少见这么没脸没皮的,自然也没问许多。” 池小秋晃晃头,便将此事抛在脑后,专心致志对付自己手里的豆腐丝。 薛师傅少有满意的时候,可池小秋自觉,别说师傅,这切出的豆腐丝,连她自个都不满意,常常切到中间,一片下去,便从中间断开了。 她洗了手,抹了抹快要花了的眼睛,一个半人高的大锅里头,全是她切费了的豆腐丝。 薛一舌本以为她要歇上一会,却不料池小秋转身,又摸了一块豆腐,刀尖蘸上水,继续切起来。 薛一舌一顿,久违的欣然涌上之间,他没看错眼,这当真是块好苗子,便是云娘子在她这个年纪,也是有撒娇撒痴,偷偷跟他抱怨的时候,池小秋却全然乐在其中。 不知是切到了多少块豆腐,只知道手再习惯性地往水中伸时,摸了个空。 池小秋大吃一惊,她今天特特托人买了上百块豆腐,都切没了不成? 薛一舌看不过眼,破天荒给池小秋倒上一盏茶,唤道:“先歇一歇罢!” 池小秋瞅了瞅左边,既是豆腐没了,接着切别的也使得,便摇了头,擦上一把汗,洗过手,又往灶台前来。 外头有人细声细气地问:“小秋——小秋在家里么?” 问的人声音小,听在池小秋耳中却有千钧重,她甩下刀,急急奔出去,终于见着了她惦记了几个月的人。 “二姨!” 韩玉娘搂了她一会,池小秋才放开她,将家里有的果盘吃食都摆出来,将她按下来,一个劲往她跟前堆:“二姨,你爱吃哪个就吃哪个!” “我不吃,二姨不吃。”韩玉娘推过吃食,手按在随身的包袱前,眼睛望着慢慢踱步出来的薛一舌,犹豫不决。 薛一舌最不爱看别人疑惑打量他的眼神,偏是池小秋的长辈,也不能说回去,只好冷着脸往自己屋里去了。 眼不见为净! 韩玉娘偷眼看他的背影,悄悄问池小秋:“那是哪个?你可莫要乱把什么人都带回家!” 池小秋笑着给她宽心:“那是我师傅,手艺最好不过了!” 韩玉娘犹有些不放心,还要嘱咐,却让池小秋扯开了话题:“二姨,我往行里去了两三回,不是说六月就回来吗?怎么拖了这么久?” 要不是秦司事跟她道,韩玉娘跟去的那家行里,一向重信义,她便要找了过去。 韩玉娘手掇了掇沉甸甸的包袱,脸上带了笑,一指头刮在池小秋鼻子上:“还不是为了给你攒嫁妆!” 她把包袱打开,两坛酒封严了,上头的女儿红池小秋正好认得。 她哭笑不得:“二姨,你要酒时,我多少坛都能给你酿出来!” 韩玉娘噗嗤一笑:“你这傻孩子。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