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本该收纳白雪或金光,但只有自己的脸庞和长发。在赫伦的视线里,如金羊毛的头发恰好顶着一泓彩虹,后面是一碧如洗的蓝,却不如他的眼睛澄明如剪水。 赫伦忽然伸出手,抚摸他的金睫毛。 ——他主动触摸卢卡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。 卢卡斯惊愣住,抓着他的手腕挪开,“怎么了?” 赫伦沉浸在某种欣赏的快意被打断。 他清了清嗓子,板着脸说:“没什么……我打算焚毁那两枚戒指,它们只会给我带来麻烦,使奸邪之人徒增觊觎。” “嗯。”卢卡斯神情认真,“您需要一枚新戒指,换上光亮的玛瑙石,镌刻您自己的肖像。这是贵族大人们都要做的。” 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?”赫伦难得地问,“比如说……颜色什么的。” 卢卡斯愣了愣,随即笑道:“我的主人,这种事情您决不该问我。印戒可是尊贵身份的象征,您知道奴隶无权过问这种事。” 赫伦擂他一拳,凶巴巴地说:“让你说你就说!” 卢卡斯摸起下巴,清澈的蓝瞳下移,倒映赫伦的黑眼睛。他无数次地看过这对黑瞳,喜悦的悲伤的愤怒的,他都太熟悉了,甚至能透过这双眼去探究赫伦的灵魂,感受他的所感;同时他象个在沙滩上捡残壳的玩童,收获单恋所带来的寥寥快乐。 他微笑起来,轻柔地说:“黑色吧。” 与其说他在回答,倒不如说他在赞叹。 赫伦皱起眉。卢卡斯的建议不合心意,但他追根究底:“为什么?” 卢卡斯顿了一下,“……因为黑色很沉着,只要有它在,其他颜色都显得轻浮。您是尊贵的大人,应该注意威仪,就像手持权杖的朱庇特那样威严。您的气质应威慑所有人,每一个脚步都透着沉稳,黑戒最适合您……” 赫伦极其耐心地听完这急中生智的回答。按照他急切的性子,他本该会打断这段奉承意味的话的,可他并没有。从头到尾,他都认真听进去了。 ——这大概是因为,说话之人在他心里位置特殊。 他想了想,最终开口:“还是用蓝色吧,配上黄金指环,我想会很不错。” 卢卡斯的蓝眸子亮一下,象海面上翻卷的波浪。 “回家吧,卢卡斯。”赫伦冲他笑笑,“元老院快要开始选举了,我需要你做我的听众,看看我的辩术和修辞能否征服你。” “恕我直言……”卢卡斯微笑着,“辩术和修辞从不该去征服奴隶,它们是为了征服高贵的政治家而生的。” “你错了。”赫伦狡猾地笑着,“是为了征服想征服的人而生的。” 卢卡斯惊愣住,嘴唇轻轻发颤,蓝眼珠也小幅度地晃动着,好象有什么汹涌的情绪要从眼眶里喷涌出来。他倏然紧抿住嘴,神色复杂地看着赫伦,有悲哀与渴望交织在里面,水乳交融,和谐而矛盾。 “那您已经做到了,作为我的主人。”他说。这是看似明显的事实,却暗藏着什么别样的东西。 赫伦轻笑一声,不置可否。 第41章 改主意的赫伦 弗利缇娜获释离家的那天,天空飘起盐粒般的白雪,飒飒而响。 除了那对欺骗性质的红耳环,她把多年积蓄的财宝奉献给赫伦,也不过是一对银手镯和一串珍珠项链。这个终生简朴厚道的女奴,内心充满歉意和失望;所幸她还有骨气,决心与布鲁图斯决裂,永不相见。 她打算前往犹太行省。在那里的圣殿中清洗过往,开始新的生活。 她身穿黑斗篷,头戴黑披纱,在漫天雪地里如一抹黑灰,逐渐消失于雪白中,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。 赫伦站在书房的窗口,靠着窗框,静静地看着她离开。 卢卡斯蹲在他身后,碰擦火石、点燃壁炉。 火舌从木柴底舔起,渐渐吞噬到半截,最终将木堆吞吃入腹。火热如恋人的柔手,从壁炉伸出,慢慢摸向赫伦,覆盖包藏他全身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