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破天荒的,李爱珍和韩东聊起自己的故事。 “知道老师是哪儿人吗?” 早读时间,六教后面一个人没有,老楼边的小假山旁,古旧的小喷泉汩汩往外涌水。 师生俩坐在长木椅上,像在公园一样闲适。 李爱珍说:“老师是安徽人,六安,听说过吗?” 韩东点头。 “但是老师家是在六安下面一个很小的村。”李爱珍笑笑,“李老师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,我是老二。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,我的姐姐和弟弟学习不好,都只念到初中,就我一个人后来考到大学。考高中时候,家里太穷,父母不想我上,想重点培养弟弟,家里很多亲戚也劝他们不要继续让我上,我说不行,我一定要上高中、考大学,今天谁拦住我我以后一辈子跟他没完。” 男生淡淡笑了下。 李爱珍也笑,“知道了吧,老师的厉害不是一天两天里练出来的。” “后来没办法,家里人就勉勉强强让我上了镇上的高中。”李爱珍说,“要知道,那时候交学费已经不容易了,也没有太多生活费,吃饭怎么办呢,我每个星期都从家里带十几个馒头,一大包咸菜,别人去食堂我就回宿舍,馒头配咸菜。但是我们那时候的食堂和你们现在不一样,我们的饭不用买,是放在一个不锈钢桶里,自己随便挖。” 李爱珍淡淡一笑,“我一看,咦,这等于说吃白米饭其实是不用花钱的。于是我就带着咸菜去食堂蹭饭,发现汤也不要钱,顺便还蹭碗汤。” 可这天底下,哪里都没有可以白占的便宜。 直到一天中午,她正在就着白米饭吃咸菜,食堂里两个打菜的师傅站到了她面前,声音洪亮的:“小姑娘,这饭付钱了吗?”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过来。 呆住片刻,她摇头,面红耳赤地,“我看饭好像不用付钱……” “那是人家买了菜的不用付钱。我们看你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啊,小小年纪,还是个学生,怎么一点脸都不要?” 即便今天已为人师表,李爱珍想到那句“怎么一点脸都不要”,面颊依然火辣辣的,而在当时,就像被人甩了一个耳光。 作为学校的苗子生,从韩东进这个班级起,李爱珍就很关注他。高一时候,她就从他班主任那边知道知道了点他家庭情况。但她也清楚学生间关于他的传言,那所谓的双教授家庭背景。 李爱珍理解他,那是一种感同身受式的理解。她甚至可以想象,但凡这个孩子的家庭正常一些,只要像个普通家庭一样,他都不会给自己裹这么一层虚荣外衣。也正是这层体谅,每一位遇到他的老师总是格外客户他那颗自尊心。 “后来的两年多时间,我一步也没有跨进过那个食堂,但是毕业那天,我想进去点一桌菜,结果食堂在暑期不开放了,没有给我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。于是我在它门口坐了整整一下午。知道老师那时候想什么了吗?我忽然就想到孟子里的几句话。” 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也,所以动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。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。 清晨,一天中阳光最清最好的时候。少年大腿上是捏成拳的手,一滴热泪直直掉下来,砸在手面。 只有一滴,压抑、酸涩、痛楚。 有人轻拍他的肩:“学校这次把名单放到网上可能是一种疏忽,事情既然发生,李老师觉得,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,大家都不喜欢这样的事,但是,我们可不可以把它看成一种磨砺,去更好地正视自己?” 36、36 ... 韩东和李爱珍回班, 早读课已经快下。 在教室转了一圈, 李爱珍临走时敲敲孙心妍课桌。 不明所以地抬起头, 孙心妍看着班主任。 李爱珍:“第一节课下到我办公室来找我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