榻上消瘦苍白的少女,垂下头低声回道:“听说已经订了婚期,是来年的二月十二。” 虽早有预料,可顾扬灵的一颗心还是瞬间凉透了,木着脸强自追问:“你可知定的是哪家的姑娘?” 嫣翠看着帐子里的少女一寸一寸僵白了脸,有心不说与她听,可也晓得这是个执拗的,顿了下,低声道:“是临县县令闵家的姑娘。” 果然是个官家女子,隔着窗扇,有黄色的叶子一片片从空中飘落,顾扬灵心想,秋天来了。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,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,绵绵的秋雨淅沥沥下了一整夜,天儿一下子便凉了。趁着这股子秋寒,顾扬灵又大病了一场,连着高烧不退,唇瓣上起了一串儿的水泡,嘴里不住地呐呐自语。 嫣翠仔细听了去,原来是在叫娘,忍不住便流了泪来。旁个不知道,她却是贴身伺候了这位顾姑娘将近三年,姑娘身子骨为何越来越差,她嫣翠的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数儿的。可惜她只是个被拐子卖了进来的小丫头,在府里头孤苦伶仃无所为依,除了素日里用心伺候着,有心也无力可使。 好在病了几日后高烧终究是退了,郎中把了脉息只嘱咐好生将养着便是了。 嫣翠知道,薛二爷的事到底是狠狠伤了姑娘,那之后性子是愈发的懒散无谓,对自家身子骨也不甚关心,才夜里贪凉开了半夜的窗子惹了这场风寒。于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盯着她,再不让她这般作践自家的身子。 这日天气很好,多日未见的太阳高高挂在天际,天空瓦蓝瓦蓝的,没有半点儿的白云。 因着连下了几日的秋雨,空气里有淡淡的土腥味儿,嫣翠在香炉里放了梅花香饼,丝丝冷烟袅袅而起,很快屋子里便都是梅花若有似无的清香。 顾扬灵靠在引枕上,她看着自己枯瘦的腕子,苍白的肌肤,还有肌肤下清晰可见的根根青筋,由来一阵苦笑。她还这般年轻,就熬油似的过日子,可当真是生不如死。 抬起头,不远处的小几上,水晶碟子里整齐摆着几个红润可口的苹果。这是薛府的当家太太叫黄嬷嬷送来的,跟着黄嬷嬷一起来的,还有那碗冒着热气的养生汤。 那是一碗格外特别的养生汤。是从她住进薛家没多久,便被要求,每日里必须要喝的汤。而且是要在黄嬷嬷眼皮子底下,喝干喝净的养生汤。 顾扬灵按了按眉脚,她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,也许哪一日一口气没上来,这辈子便也就这么了了。 外头的长廊上突然传来凌乱沉重的脚步声,顾扬灵抬起头,很快帘子被撩了起来,嫣翠奔进来,立在顾扬灵的床前,重重地喘着气。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黄色绣梅褙子,高挑的个子曲线玲珑,看起来秀气明媚,像极了正在盛开的秋菊,耀眼娇美,年轻充满了活力。 顾扬灵瞧见她就笑了。 可嫣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,眼里含着焦急,脸蛋儿红红的,鼻尖额头上都是湿漉漉的。 “姑娘,”嫣翠坐在床沿上,温热湿润的手紧紧抓住了顾扬灵放在薄被上苍白的手,有些颤抖地道:“姑娘,这可怎么办才好啊,太太她要把你嫁给三爷啊。” 嫣翠几乎要哭了:“三爷虽也是太太生的,可自小儿便是个病秧子,郎中都说了,三爷是活不过十八的。前些日子秋寒露重,姑娘这里病了,三爷那里病得更重,听说到今日里还未曾醒来,我瞧着太太的意思,八成是要姑娘嫁了来冲喜的。” 如果这位顾姑娘果真是个身子骨娇弱不堪的倒也罢了,便是配了三爷那病秧子,也不算亏,可嫣翠心里清楚,自家伺候的这个姑娘每日里疾病缠身到底是为着什么缘故,她心里实在难受,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。 顾扬灵一怔,随即悲从心生。她如今怎就落得如此境地,连个丫头都在可怜她。 顾扬灵抬手拂去嫣翠颊上掉落的眼泪,脸色寡淡地转向窗外——那里也是一个叫人一看便觉悲凉的地方,黄绿交缠的树叶落了一地,被雨水打湿黏在地面上,显得又凄惨又肮脏,这时候还会有谁能够记起,夏日炎炎的季节里,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