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视线略过他身上的守孝的缞麻服,以及胸前那一大滩血渍的时候,曹统的目光定了一定,又若无其事地转向站在他身侧的无忧身上。 他微笑着向无忧招了招手,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。随后,他拉起自家女儿的手,笑道,“桓郎君,吾儿性好顽劣。适才一路,郎君多有包涵。” 桓崇却是一改方才的不情愿,恭恭敬敬行了一礼,“桓崇桓子昂见过曹公。” 他向无忧瞧了一眼,“曹公过谦,曹小郎君多谋有急智,吾亦获益不少。” 曹统微微一笑,却是合上双目,“哦?郎君...姓‘桓’?!” 他慢悠悠道,“桓氏出谯郡,有三脉,曰龙亢、相县、铚县。不知桓郎君出自哪一支呢?” 自家阿父一张口便问及郡望,无忧登时急了,那桓崇装扮清苦,任谁看都知道他必定家境贫寒。 她忙拉了拉父亲的衣角,小声道,“阿父!” 桓崇垂下头去,他再一拱手,“崇出身龙亢桓氏...” “龙亢?!”曹统不由吃了一惊,“吾只道五年前桓君过世后,龙亢桓氏便后继无人了。” “曹公...说得是...”桓崇顿了顿,压低的声音中似有痛楚,“崇乃龙亢桓氏,最后一人...” ... ... “诶?!”无忧望着那背脊笔直的少年,悚然一惊。 “难怪了...”曹统望了他许久,最后低声叹了口气,“这些年,倒是苦了你了...” 再一通钟鼓响,就在此时,一名仆役从前而来。临海公主见他步履匆匆,遂道,“郎君正在休息,做什么这般急?!” “郡主!不好了,前面有人传信通报,这寺中来了一名凶徒,把已逝江公的三子全都杀了!现在寺里正在大肆搜人,我们...” “我知道了。你多注意戒备,先下去吧!”临海公主瞄了桓崇一眼,三言两语便将那仆役速速打发了。 等人走了,她一回身,便将自家夫君的手握得死紧。 ... ... 那仆役的话,一字不落,全入了桓崇耳中。 无忧看了看眼前的少年,悲悯丛生。她拉了拉父亲的袖子,轻声道,“阿父...” 桓崇的脊背震了震,忽地抬头,“曹公,今日我...” “子昂是吾之贵客。”曹统微笑着拍了拍妻女的双手,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桓崇的话,“瞧瞧你这一身为救吾儿弄得脏污...” “先下去清理一下吧!子昂若不嫌弃,稍后换上吾之新衣即可。” … … 浴佛刚结束,曹郎君便感身体不适,其妻临海郡主当机立断,携了家人即刻打道回府。 曹统的离去,在士人圈子里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。 曹文盈虽久不见外客,但其素有清誉,饱享盛名,若能值此契机,受其臧否,无论评价好坏,那受点评之人立时便可名声鹊起,身价倍增。故而在事先,不少士人子弟打探到曹文盈会来佛会,莫不是纷纷严整衣装,谨饰言行,望能一朝入得青眼。 却不料,曹文盈方露了个脸即走,众人连上前攀谈的机会也无。 佛会场上,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潇洒名士在家人的陪同下出了寺门。 ... ... 犊车悠悠,没多时便离开了建初寺地界,再拐上一条东西向的大路,便将方才道路两旁的纷扰人声抛至脑后。 临行分车时,为了谈话方便,临海公主独坐一车;无忧犹豫了一下,随后对着阿母挤了挤眼睛,笑眯眯地跟在了桓崇身后,与他一道登了父亲的青幔牛车。 曹统的车驾一如其人,内中宽敞,布置洒脱。车中同坐三人,空处竟还有余,半点也不嫌拥挤。 此时清风适意,天光和暖,曹统微微眯起眼睛,执过一旁的象牙麈尾,旁若无人地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