异只是看着他,并不说话。 颜守其实是知道的,颜异曾经可以命都不要——如果他的命只是属于他的,他早就什么都不在意了。既然是如此,颜氏将来继承到哪个庶弟的血脉手中,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? 颜守走了,颜异的病也好全了。他常常呆在窗前,看着外面世界的银装素裹,忽然他希望春天能快点儿来了…其实对于一个将自己困在小小宅院里的人来说,外面是春夏秋冬对他是没有区别的。非要在乎这个,只能说是他不想呆在院子里,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。 春天来的时候,颜异骑马去了城外,这里的溪河流水淙淙。这个时候还是早春,摸一摸河水,可凉了!于是他后知后觉…是了,还没到时候。 于是他又回到自己的宅院中,静静地等待。 直到春光鼎盛到了极点,也就是要盛极而衰的时候,他才重新出了门。 果然,这个时候的城外有水流处就不一样了,往来着许多装饰着花朵彩绸的小舟和竹筏…东莞县五月五会赛舟,不过不同于南边的习俗,这里都是年轻女郎掌船的!所以赛舟,也是大家赛美。 姑娘们心里是很在意的,凡是想要去赛舟的,往往会提前很多日子就操练起来。 颜异走过一条又一条的河道支流,与很多很多的姑娘擦肩而过,中间却没有回过头一次。 姑娘们见到颜异,许多都欢欢喜喜。无他,这实在是一位漂亮的君子! 本来颜异就是一位美郎君了,从小他寡言少语也没让见过他的女子偃旗息鼓。见到他,总是容易想到光风霁月一类的存在,如何让人不喜欢呢… 而如今的他,还每时每刻都被命运折磨着——这当然不会折损他,恰恰相反,这种东西往往会打磨一个人,让一个人呈现出惊心动魄的魅力。不得不承认,痛苦本身就有利于‘美丽’,这是一直以来的真理。 不少姑娘们以为自己遇到了游走于山间的神仙中人,纷纷抛出花朵、手帕、水果。这个时候的白姓信奉神仙巫术,特别是山野之间,遇到好看的、气度卓然的人如此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。 当初陈嫣在水边,这里的姑娘一样围着她唱《神女赋》呢! 姑娘们抛来的东西颜异没有接受,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。只是一个格外大胆的女郎,却是冲了上来,笑着问:“郎君家住何方?” 这不只是打听住址,这分明是想着结成姻缘了。 看得出来,这应该是本地大族的女子,而且还颇为受宠。所以她才能眉目之间无忧无虑,由一众女郎拥簇。这个女郎让颜异想起了自己记忆中越来越鲜明的那个姑娘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确实有相像之处。 但也就是这样了而已,颜异的心中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,连一丝波动都没有。 颜异摇了摇头,不说话,没有去看女郎的失落神色,他很快离开了这里——人心真小,他甚至有空隙这样想。 这还是陈嫣当初说的。 “人心是很小的,一个人同一段时间只能爱一个人!如果爱的够深、够真,说不定一辈子也只能爱一个!所以我最厌恶娥皇女英的故事。这对舜帝的妃嫔,妃嫔就妃嫔吧,为什么还要杜撰出情深来?” “相爱是两个人的事,有第三个人怎么行?” “反正我心里装不下第二个人!”陈嫣的眼睛亮晶晶的。 “你呢?” “吾亦是。”颜异当初是这样说的,但那只是年轻人情到浓时一种自然而然地话语流露。或许是有些体悟的,可要说真正理解,却是现在的事了。 世界上的事可真妙啊…在失去爱人的时候才越发理解‘爱’。 颜异在这个春天即将衰败的时候看到了最好的春光,沿着水流不断下溯。中间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女郎,她们都是在为赛舟做准备。她们或许不是个个花容月貌,但不得不承认,她们是明媚的,是青春正好的,在这个年岁里都有自己的动人之处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