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穿缌麻,一种比较细的麻。虽然织的稀疏显得不精致细密,但相比起其他丧父,这是一种不粗糙的丧服,贴身穿也不会刺伤皮肤。 孝期也只有三个月事实上,能服缌麻服满三个月的也很少见了,除非是特殊情况。 不过现在是天子驾崩,多了一重属性,就是所谓的‘国丧’,也就是说举国上下都要服三个月的丧,衣素衣、食素食、不许婚嫁,理论上来说夫妻甚至不许行房——这种国丧其实也很形式主义,小老百姓很多都不知道,一样过日子。但是,对于贵族来说,这就是另一回事了。 必须得严格执行,不然的话,被御史或者政敌知道了,立刻弹劾!这种事情,罚起来一般死不了人,但摧毁一个贵族也是经常的。孝期不端,这不知道打掉了多少个贵族!其中虽然有借题发挥之嫌,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呢! 而那庖厨所说的老实,指的是所有饭食都是蔬果粮米之类,不要说绝对禁止的酒水、肉食了,就是荤油也不放一点儿! “别的贵戚之家,虽说也为孝景皇帝服丧,可、可吃饭上讲究可多了。这素食是素食,可真要下功夫去做,比荤食还麻烦呢!这你也是知道的罢?”那庖厨看了妇人一眼。 二十多岁妇人本就是酒舍里做庖厨的,这种事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,听到这里频频点头:“也因此素食也不是原来的滋味儿了,吃到嘴里和贫家之素食不是一回事儿!” “就是这个道理了,虽说同样都是守国丧,看起来一样,可到底不一样!也就是咱们翁主老实,没有那样的花样,真正守孝呢!”庖厨感叹。 妇人连忙说好话:“这是翁主孝顺!” “对对对,翁主孝顺!”不管正院的人能不能听到,养室里的人已经开始歌功颂德起主人来了。相比起其他话题,称赞主人这个话题总归是最安全的了!遇到了说两句,又不会掉块肉。 “唉!翁主还是太”想着方才桌案上寡淡的饭食,正在整理衣裳的婢女清忍不住嘟囔起来。当着陈嫣的面她当然是不说这话的,但私下里总是忍不住。 旁边另一婢女华正和她一起整理,婢女华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,只不过没有婢女利那样的头脑,所以虽然是从小侍奉陈嫣的,却比婢女利要低了一头。不过即便是这样,因她细心,也同样是贴身侍奉的婢女之一,管着陈嫣身边一些琐碎但不可或缺之事。 婢女华心眼实在,听婢女清这样说,也叹道:“翁主这样也是有因的。” 两人对视一眼,叹了一口气,也不再说这个了。关于先帝待自家翁主如子女,自家翁主又待先帝如父亲,这种事大家都是知道的。如今这个样子,也是发乎于心,不这样做反而难过! 整理好衣裳,两人这才离开内室。外间正是陈嫣正在读书,其他婢女也各司其职——陈嫣近日都是闭门不出的,只在老师公孙弘的教导下读书,仿佛她的世界只有这一片小小天地而已。 说起来此时已是春日,若是去年,太子宫也该开课了,陈嫣也能去蹭课。不过如今太子已经于正月登基为帝虽然当今天子年少,按照太皇太后所说(王皇后升格成了太后,窦太后自然也得升格为太皇太后),依旧得有老师教导!所以课还是得上的!但这不是刚刚新帝登基么,多的是事,再加上守丧什么的,开学的时间也就推后了。 话说回来,就算宫中按往常开课,陈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蹭课短时间内,她可能没办法踏入未央宫了。 这个容纳了她许多时光与记忆的地方,她定位为‘家’的地方,直到某一个特殊的时刻,她才明白那里有多冰冷!她其实并不适应那里,只不过因为父亲在那里,所以那里才是家罢了。 陈嫣正在深学《左传》,让人将有关《左传》的竹简都取了出来。她用的是笨办法,各种不同的版本、不同的解读都对照着来看。这种办法初开始虽然慢,但却是踏踏实实做学问的办法,能够打下最坚实的底子! 当初她最先研读的经典是《诗经》,因为她觉得比较亲切嘛。而论《诗经》的底子,老师公孙弘也远不及——不是公孙弘不聪明,也不是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偷懒了。只能说他进学的时候哪有陈嫣的条件呐! 陈嫣要哪个版本就能有哪个版本,想了解哪种学说就有哪种学说,那是因为石渠阁等宫廷图书馆等于是她自家的,她让人抄录出一份想要的,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!还有一些宫廷图书馆都没有的民间遗珠,她也可以去找太子宫上课的博士们。有他们帮忙,好多学者的私人藏书也向她敞开了大门。 在这个知识被完全垄断的时代,陈嫣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资源,这可不是一句空话,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。除非她不想学,不然她的条件比谁都好。 展开一卷《左传》,陈嫣愣了愣,手也僵硬了,好半晌才低垂下了眼睫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阅读这卷书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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