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,这一次可以确定宅子确然是换了主人了,远远看着,院子里亮着烛火,不甚明亮,却恰好足以照亮她回房的路。饮溪爱这平凡的烟火气,心里头艳羡着,有些好奇宅子的主人是何人,兴许是一对新成婚的小夫妻? 她终归是没有化形走进去看一看,只是站在门外望了半晌,良久,收回目光,提着步子回去了。 …… 这一夜又得好眠。 第二日清晨,饮溪的窗前多了一盆花,那是一盆平平无奇的小白花,只长了一株,花叶却生的十分好,从头到尾都齐整,翠绿的翠绿,洁白的洁白,生机勃勃。 她看的呆住了,上前轻轻去碰,这才发觉花的外面有一层薄薄的结界,那结界护着里面的花,以灵力滋养,保它不受风雨侵蚀,不受任何伤害。 这灵力有她熟悉的气息,这株小白花也是熟悉的模样,这是…… 封戎要做什么,若她此刻还不清楚,那她当真是太过迟钝了。 那一刹那,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,她抱着花,面容有一个瞬间的呆愣,紧接着提起裙摆,直直冲着竹林外而去。竹林外正是那座小小的宅院,此时大门闭着,却没有上锁,她听不到院子里传来任何声音,可是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,再差一步就要跳出来。 先是慌乱的跑,眼底入了那宅子,步伐又逐渐慢下来,剩下的每一步她都走的极为艰难,双腿上绑了重重的石头,令她迈不开步子,可她必须要去。 及至终于走到门前,饮溪深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咽下一腔酸涩,她抬手,鼓起勇气,轻轻敲着门。 剩下便是屏息等待,等待的时间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 她听到脚步声传来,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。 门板从里轻轻推开,那人朗然立于门内,一袭淡青色的衣裳,乌发黑眸,耀若星辰,是她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模样。 这么一刻,她反而再不会流泪了,就这么仰面看他,喉间涩涩。 “封戎……”她终于又叫出了那个名字。 封戎好似并不意外她会找到这里来,乌眸沉沉,手掌动了动,似乎想做什么,终还是又收回来:“……我早就知晓你很聪明,一定会找到这里来。” 饮溪唇瓣微动,隔了好一会儿,方咽下喉间那梗塞,她正在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一样:“为何不来找我?”她住在他的渡风院,住在他的屋子,夜里睡在他的床上,不过只是为了等他回来。 封戎让开了身子:“进来罢,我们进来说话。” 她脚步沉沉,往里面望了一眼,心里头竟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怯懦来。不论是作为侯府大少爷的封戎,还是作为的大胤皇帝的封戎,饮溪自来与他不分彼此,自来没有过这样的距离感,可是当她走进这间屋子,心里头却只有满满的酸涩。 从没有这样一刻清晰的感到泾渭分明,从没有这样一刻对属于他的东西感到陌生。 她不敢四处乱看,只是拘谨的入了院子,然后便再也不动。 封戎回身,见她停在院内不动,眼神黯然:“你想见我做什么?如今你都知道了,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,都是我对你不住。” 他并非是不知晓饮溪在找她,只是他太过害怕了,他恐惧饮溪会说出与千年前同样的话,他恐惧她寻他不过是为了彻底的谈一谈,将一切见光的,见不得光的,都摆出来谈一谈,然后就让这段情就这么结束,就这么散了。 这些事认真说起来兴许三日三夜也说不完,更是早已无法清楚的分明白究竟是谁为谁做的多一些,谁又错的更多些。 魔帝自诩冷静理智,万年来岿然不动,于情之一字上却栽的彻底,情于众生都平等,他在情爱里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。 饮溪不敢看他的眼睛,可是又无法控制视线从他身上移开,只得一遍遍的吸气,又吐气,心跳如鼓不眠不休。 “我们须得谈谈,迟早要谈谈。” 封戎身形不动,过了片刻,问她:“你可恨我?” 她对上了那双眼睛,从里面看到了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,还有哀求。 她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不恨你。” 封戎面上在竭力隐忍着什么,额角青筋一遍遍凸起,又一阵阵平复下去,再一次开口,他声音极低,里面有许多饮溪听不懂的情绪。 “我知晓自己做错了许多,千年前欺骗你,让你受伤,千年后将你困在身边。你就是因此厌倦我,烦恨我,我都可以接受!” 说到这里,他仿佛是再也忍不住了,上前两步,低着头,近在咫尺的距离,饮溪看到他眼里闪着的分明是泪光。 他伸手,想要探上她的肩头,想要将她抱进怀里,只是就这么停在半空,再也动不了了。 那双眼里写满了期冀与祈求,他在伤心,他在害怕,他跟在她身边数日,却一次都没有勇气站在她面前,叫出她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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