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在太医院供职多年,侍奉过三代帝王,应当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,朕不希望今日之事有半点风声传出去。” 太医唇瓣微翕,终是颤着胡子扣了一回首:“微臣定当守口如瓶。” …… 这一回重入暗牢,皇帝身上多了一件披风。长廊中阴风阵阵呼啸,徐德安闻到血腥与陈腐之气,强忍住呕吐之意,颤着身子跟在身后。 幽暗之中唯有前方一侧乍然多出一道光亮,那是一间暗室,暗牢之中的暗室,此刻石门大敞,只等皇帝来。 徐德安跟在后面进去,乍一眼便看到暗室墙上密密麻麻贴着明黄带血的符咒,每一张都滴着血,血痕细细在石壁上滑落,一是寂静中,滴滴答答的声音,传到耳朵里毛乎悚然。 而正东的石壁上挂着一个人,那人面色不甚好看,浑然是惨白,两只手臂吊在上方,手腕之上绑着颜色怪异的绳子。那绳子似乎是制衡他灵力的东西,动弹一下,便面露痛苦。 而楚炎就站在他身旁,同样的面色惨淡,似是受了伤。 封戎在室内唯一一张木桌旁落座,目光不加掩饰落在那人身上,从上至下,无一丝遗漏。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,片刻后出声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那人长睫如鸦羽,被这般绑起也不恼不怒,声音清朗,略带稚嫩:“如风。” “如风……”封戎细细嚼着这名字,一手支在木桌上,因面色苍白,唇瓣无血色,那俊美便成了病弱之美,更是叫人挪不开眼。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巾帕,那巾帕中包裹着一颗乳白色丹丸,封戎将那丹丸拿给他看,问:“这东西,可是你送到饮溪手上的?” 如风点了点头,也望着面前穿龙袍的年轻男子:“是我。” 他点了点头,又问:“九重天的人找到这里来,与你有没有关系?” 如风说:“我也想不到,一个凡人竟有如此能耐,将一个神仙囚困在身边三月之久。” 封戎轻叹一声,缓缓握起手掌,微微用力,那白色丹药碎成了粉。 “告诉我,找到她的方法。” 如风笑了:“找她做什么?我虽也活了几百年,见过凡人诸多故事,委实却想不明白,你若果真爱她,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将人留在身边?” 封戎薄唇抿成线,有那么一瞬间牙关紧紧贴合在一起,片刻后又松开,冷眉冷眼,又重复一遍:“告诉我,如何才能找到她。” “你找不到她的。”如风动了动手腕,意有所指:“凭你所做这些事,此生也无法得到她的原谅。凡人寿数于寿与天齐的神仙来说何其短暂,不过乍眼一挥间。她回了天上,很快就会忘记你,你就是等到死,只怕也等不到再见一面了。” 封戎就这么看着他,那眼底染上了血色,没有表情却分外可怖。 他忽然起身,抽出身旁侍卫佩刀,直直便架在如风脖子上。 一开口,声音轻的不得了:“为了抓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,说立下天罗地网也不为过。你当我是什么好人,因你与她有几分交情,就不会动你吗?” 封戎说:“凭你让她从我身边离开,已足够我杀你数百回。” 刀架在脖子上,锋利的刀刃逼近,细细血痕划出,有些微刺痛感。 持着这刀的人只需再用些力,头与颈就会分离。不是凡人又如何?身怀法力又如何?管他什么怪力乱神妖魔鬼怪,哪个没了脑袋还能活? 如风却丝毫不怯,顶着刀不动,反而笑:“你听不得实话。”他说:“因为知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虚,是以心中害怕,是以恼羞成怒,是也不是?” 他笑声渐大,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:“要了我的命又如何?你尽管杀,莫要犹豫,我是这世上你能找到的与她唯一的联系了,杀了我,连这最后一丝联系也没了。” 少年朗声笑意充斥着整个暗室,原该是极为悦耳的,徐德安却头皮发麻,他看着皇帝拿刀的背影,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悲悯。 生而为人,便逃不脱七情六欲之苦。 权势滔天的九五之尊,天下苍生性命尽在掌握,谁能想到会有今日?尊严尽碎,强忍不发,过着堆金砌玉万人景仰的日子,然后度日如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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