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只小鱼首尾相逐,再转一圈,逐渐变大,成为一个巨大的双鱼八卦。 身边突然安静下来,仿佛被罩上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圆形护罩,风沙也不吹了,大地也不晃了,空中凌乱的草叶正慢悠悠地飘落。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袁香儿面前,那人抬指轻挥,护罩外的猫妖就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,沿途压倒了一路粗壮的树木。 天地间传来一声如同婴儿啼哭般的鸣叫,犀渠的身影从地底一跃出,他后蹄刨地,黑色的身躯瞬间巨大化,顶着一双尖锐的长角把刚刚爬起身来的猫妖扑倒在地。 余摇临空凝结四条透明的水柱,禁住猫妖的行动,提起袁香儿手中那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奶猫远远抛了过去, “还给你,别再出现,否则将你封禁百年。” 那只凶狠无比的巨兽弓着背,呜呜低吼。最终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打算,叼起自己的孩子,几个起跃,消失在群山之间。 袁香儿惊惧的心在一瞬间变得安稳,四肢脱力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。 余摇转过脸来看她,笑盈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哎呀,香儿已经可以指空书符。看样子很快就能够出师了。” 袁香儿心有余悸地傻傻笑了,此时的她心里觉得师父所谓的出师不过玩笑之语。 刚刚那只险些取了她的小命,对她来说如高山般难以撼动的巨兽,师父却能在抬指之间轻松解决,自己比起师父还差得远呢,怎么可能出师呢? 有师父在,无忧无虑的童年似乎可以无限地延续下去,每日轻松随意地学学术法,和小伙伴或是小妖精们玩闹戏耍一番,时光就如同那涓涓细流,无声无息地东流而去。 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再一次变黄的时候,师娘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。她停止了给袁香儿的授课,躺在昏暗的床榻上几乎起不了身。 袁香儿进屋去看她,只见她面色青白,目光无神,如果不是偶尔还能微微呼出一口热气,几乎就像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。 师父余摇在这段日子里不再出门,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床边,握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,沉默地看着床榻上的妻子。 自从相识之后,师父对任何事物都十分随性洒脱,甚至带着几分成年人身上少见的天真单纯。袁香儿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流出淡淡忧伤的模样。 在一个天气特别好的日子,袁香儿站在梧桐树下,忍不住开口询问吊儿郎当趴在树枝上的妖魔。 “窃脂,你知道师娘得的是什么病吗?” 树冠中传来一声嗤笑,飘逸的洁白翎羽轻轻垂落,“她那哪里是病,不过是寿数到了,无以为续罢了。” 窃脂俊美的面孔从枝叶间探出来,“小香儿,你知不知道,你们人类那短暂的寿命在我们妖族的眼中,和朝生暮死的蜉蝣也没什么差别。我们许多妖族愿意和人类结下契约,并非是无力反抗,不过是漫长的岁月过于无聊,借此在人间游戏一番罢了。” 他伸出白色的翅膀,在袁香儿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,“我觉得我不过是打了几个盹,你怎么就变高了。是不是我冬天睡上一觉,你就要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,腐朽烂到泥地里去了。” “窃脂,她还是孩子,你别吓唬她。”余摇的声音从檐廊下传出。 “哼,早晚不都得知道的吗?”窃脂有些没趣地收回翅膀。 余摇从檐廊的阴影中缓步走出。正午的阳光很明媚,将斑驳的树荫打在他温和的面孔上,他伸出手摸了摸袁香儿的脑袋,像往日一般笑盈盈地说,“倒确实是长高了不少。” “师父,窃脂他刚刚说……” “香儿,本门讲究的是道法自然。”余摇在她的面前蹲下,认真凝望着她的眼睛,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而这世间万物都脱不了自然二字。人间生死聚散理应顺其自然,本不该过度执着。” 余摇对袁香儿的教导从来都十分随便。可以了,去玩吧,不懂没关系,是他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。他很少说这样玄之又玄的教义,袁香儿表示听不太明白。 “现在不明白也没事,只是师父本来不愿你接触那些山中的妖魔,但现在想想,为师自己都不能克制之事,又如何能勉强于你。只希望你长大之后,能有和师父不一样的见解人生。” 袁香儿听得是一头云里雾里,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师父的眼睛,这才发现师父的眼眸和寻常人似乎有些不同,清透深邃,仿佛里面有深渊,有大海,承载着深海中万千世界。 也许是看着这样的眼睛久了,袁香儿午睡的时候就梦到了大海,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听了许久的海浪涛声, 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晒进来,庭院里寂静一片。 袁香儿醒了过来,揉揉眼睛,走到院子里,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和平时不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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