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执肃一向是个只做不会多言的性子,平常那些好东西送来给岁晏,从来不会吹嘘那有多难得多贵重,只是想送件小礼物一样轻描淡写,岁晏也是深知他这一点,不忍心同他决裂得太过难看。 只是,再想如从前那般,却是不可能了。 端执肃恍惚间觉得岁晏离他越来越远,莫名让他有些慌乱,他伸手试探性地抓住岁晏的手腕,尽量放轻声音,道:“忘归,宋冼他和你不一样,他族中三代在朝中为重臣,就算是事情败露也不会受到重罚,而你不一样……” 端执肃生在王室,心思早熟,平日里一向都不想将这种城府极深的算计说给岁晏听,唯恐让他觉得自己心机深重。 端执肃握着他的冰凉的手,轻轻合在自己温热的掌心,轻声道:“岁安侯府虽然看着家大业大,岁珣将军一旦回了边疆,偌大个侯府就只有你一个仗着父皇的宠爱在支撑,但是若是有朝一日,父皇认为你是个同我一样机关算尽的人,他又会如何待你,你到底想过没有?” 岁晏自然想过,如果皇帝对他产生忌惮,自然是像对待岁家其他人那样,将他扔去战场自生自灭,反正按照岁晏这么个纨绔浪荡的性子,在战场根本生存不下去,若是一个不小心死在了边疆,那对皇帝而言,就再好不过了。 岁晏淡淡道:“保家卫国,难道不是我岁家的职责吗?” 端执肃劝他不听,连声音都有些不稳:“岁忘归!我在同你说认真的,你不要拿出平常玩闹的那一出来应付我!” 岁晏不为所动:“我也是在讲认真的。” 端执肃被他气得呼吸都不稳了:“你去边疆能活多久,你难道……不要命了吗?” 岁晏没再说话,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。 端执肃揉了揉眉心,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对他说了,他看着岁晏被风吹得有些发抖的身体,又突然不忍心再拖他大半夜随自己一起胡闹。 端执肃轻轻松下一口气,沉默许久后,才艰难道:“太子……他会护住你吗?” 岁晏愕然抬头看他。 端执肃勉强笑了笑:“我知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,若是太子有朝一日真的能护住你的性命,那……” 他突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了。 岁晏有些呆愣。 端执肃索性闭了嘴,不再多说,只是上前轻轻抱住了岁晏,在他后背拍了两下,接着一言未发地推门走进了风雪中。 岁晏回头看着那抹墨色身影缓慢融进黑暗中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边的酸涩。 他知道这一世会同端执肃分道扬镳甚至决裂,但是从未想过会这般平静。 岁晏呆呆站在原地半日,才会寻来的君景行连推带拽地拖回了房间。 岁晏脱了衣服被君景行塞到温暖的被子里时,羽睫轻轻眨了眨,小声道:“你先别走。” 君景行只好打着哈欠扯了个凳子坐在他床边,早有准备道:“好,说什么。” 岁晏道:“你觉得太子那样的人,能活到最后吗?” 这个最后是什么意思,两人心知肚明。 君景行十分干脆:“太子优柔寡断,待人处事太过温和良善,可成忠臣,却成不了明君。” 简而言之,性子优柔,成不了大事。 岁晏将被子拉扯挡住下巴:“那你觉得我呢?我能活到最后吗?” 君景行不动声色道:“你打算效忠谁?” 岁晏没直接回答:“你就说我这样的能不能活到最后吧。” 君景行道:“难,你能活到成年就算是老天开眼了。” 岁晏:“……” 君景行看着岁晏无语的眼神,奇道:“我哪里有说错吗?你成年后不是就要袭爵了,那皇帝难道真的肯让你老老实实袭你爹岁安候的爵位吗?” 岁晏本来心情不好,想找君景行说说话开导一番,没想到此人越开导他就越糟心了。 岁晏嫌弃地摆摆手,道:“赶紧走吧,别在这里烦人了。” 君景行怒道:“是你留我的!” 岁晏:“我现在又不想留你了,赶紧回去,我要睡觉了,明日一早记得起来叫我。” 君景行被气了个半死,真想把他拖出来打一顿,最后还是强忍着怒意,拂袖而去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