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执肃神色一寒,低声道:“忘归,慎言。” 岁晏低下了头。 端执肃看他脸色有些不好,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,蹙眉道:“没发热啊,你哪里还不舒服吗?” 岁晏摇摇头,道:“没事,今日是不是还有家宴?你替我为皇上再说一声吧,我去不了了。” 端执肃道:“胡说八道什么,今日孟御医回到了宫中将你并无大碍的事情和父皇说了,今日家宴王室子弟都必须要去的,推脱不得。” 岁晏勉强一笑,道:“但是那孟御医临走之前不是还叮嘱我不要没什么事往外面跑吗?” “皇上设宴,这算是小事吗?”端执肃也没客气地走到一旁的柜子里随意翻了翻,拎出来一套朝服扔给他,道,“穿上,我顺便同你一起进宫。” 岁晏觉得心口痛头痛哪里都痛,歪在床上哼唧半天,还是被端执肃拖了起来,只好苦哈哈地穿上那厚厚的朝服。 端执肃没个皇子殿下的架子,瞧到岁晏衣领折在里面了便起身帮他理衣摆,漫不经心道:“你啊,没了旁人,一个人到底要如何活?” 岁晏系腰封的手猛地一抖,想笑又笑不出来,他很想抬着头对面前的少年说,说上一世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,我照样在这四处虎狼的京城中站稳了脚跟; 说我为你报了仇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那两个败类拉下了马,你都不知道他们败时的模样有多可笑; 说我还为你谋得了那至尊之位…… 说……这些事情,你都知道吗? 没听到回答,端执肃抬起头,正好瞧见岁晏猛地大吸了一口气的样子,他无奈笑道:“怎么了?” 强行将那酸涩的情绪收回去的岁晏眸子还有些波光,他笑了笑,道:“没什……” 他没说话,突然觉得一股憋屈漫上心头,镶着银线的精美腰封被他捏出一条褶皱。 端执肃:“嗯?” 岁晏愣愣看着他,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,突然道:“若是……有一日,你必须要用我的性命换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,你会……” 岁晏仰着头,嘴唇轻轻一抖。 “……换吗?” 年少的岁晏终日都是插科打诨的不正经模样,这还是端执肃头一回看到他这般认真,他想了想,也同样认真道:“不会。” 岁晏猛地松了一口气,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:“是吗?” 端执肃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 岁晏心想:“那如果这样极其重要的东西是皇位呢,你还会这般斩钉截铁吗?” 想到这里,他才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有多可笑,上一世,端执肃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? 那一杯污名,便是最好的证明。 岁晏轻轻挥开端执肃放在他脖子上的手,转过身,声音有些微颤,道:“不必劳烦殿下了,我自己来。” 端执肃眉头皱了皱,正要说什么,一旁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敲,海棠端着煎好的药,小心翼翼走了进来。 岁晏飞快地收拾好了情绪,将腰封随意一系,胡乱抹了抹眼角。 海棠道:“见过殿下——少爷,孟御医今日走之前又留个方子,让我们一定要盯着您喝下去,不能煎成药膳……” 岁晏胡乱应了一声,抖着手接过来那黑乎乎的药,只是脸上还是有些魂不守舍。 端执肃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,走上前道:“忘归?” 岁晏微微抬头看他。 端执肃想要问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来了,只好哄道:“先喝药吧,喝完我们进宫,乖,不苦的。” 岁晏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,突然道:“骗人。” 说谎。 你还是赐了酒。 端执肃皱眉,捏着药碗的边沿微微俯身抿了一口,道:“还好,并不苦,哪里骗你了?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