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姨娘都来向陈柳霜请安。 陈柳霜心情颇好,掌心覆在陆晚晚手背上,她说:“你们都见过了。这孩子就是老爷的长女,晚晚,因她年幼身子不好,老爷便将她送回允州乡下养着,托祖宗洪福庇佑,她长这么大,如此,我那早逝的表姐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……” 说到动情处,她抽出手绢轻拭眼角的泪。 陆晚晚旁观她一人的独角戏,耷拉着嘴角,她也配提岑思菀吗? 杜若掩面而笑:“夫人,大小姐回来了,自是喜事一桩,可别再哭了。我瞧着晚晚虽是养在乡下,可这容貌、这气度,不愧是老爷的嫡长女,稍加栽培,定是一等一的出色。” 陆锦云闻言剜了她一眼,杜若不甘示弱翻了个白眼。 陆晚晚眼风掠过,浅浅一笑。 陆晚晚在厅上喝了很多茶,和几位姨太太寒暄了许久。 她们变着法问她的话。 陆晚晚表现得怯弱、粗鄙、笨拙和拘谨,仿佛她就是个乡下丫头。 她要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单纯无害的羊,出其不意咬人才会更痛。 众人听了半晌,都觉得这是个没什么文化胆小的丫头,陈柳霜藏住了眼内的笑意,手指在陆锦云手背上轻轻摩挲,她在安抚她——没事,这个野丫头成不了气候,抢不了她的风头。 陆锦云这才淡淡笑了起来。 陈柳霜安排陆晚晚住夕色院,那是陆府最角落的一处院子。 她说:“照理说,你是嫡长女,夕色院过于偏远不合你的气度,我原想将你母亲从前住的长思院修缮了给你住的,不过这年底时节,泥瓦工不好找,所以等开了春再翻一翻,你暂且委屈两个月。” 说得冠冕堂皇,陆晚晚年初就写信来京要为母亲扫墓为祖母伺疾,怎的这大半年她不动工?偏等着她回来才提这事? 陆晚晚说:“夫人能给晚晚一片遮风挡雨之地,晚晚就很开心了。” 食过午饭后,陆晚晚便回夕色院安置了。屋内被衾衣物日常用度一应俱全,只是比起陆锦云身上的轻云纱,陈柳霜为她准备的这些衣物无论布料还是款式,都差了老远。 她向来如此,以为压着别人,自己的女儿就能出头了。 —— 晚夕还在陈柳霜那里吃饭,白日陆建章上朝不在家,她还要去拜见父亲。 他上朝有专门的官轿,他下轿时陈柳霜早已带着陆晚晚和陆锦云等在门口了。 他穿着紫金蟒袍,头戴官帽,腰挂鱼符,脚蹬厚底锦缎官靴,靴侧缀了两颗碧绿的翡翠,气度非凡。 姣好的皮囊下藏着肮脏的一颗心,可惜了,陆晚晚心想。 “他就是你父亲。”陈柳霜福了福身,对陆晚晚道。 陆锦云雀跃而上,挽起陆建章的手臂,笑得格外灿烂:“父亲,你辛苦了。” 陆建章看到陆晚晚,脚步一顿,脸上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:“是晚晚啊,都这么大了。” 陆晚晚低垂着眉眼,打量着面前这对亲昵的父女,她福下身,轻轻柔柔道:“父亲。” 晚饭时一家子又聚齐了。 陈柳霜和陆锦云一左一右坐在陆建章身边,陈柳霜另一侧是几个姨娘,陆晚晚瞥到陆锦云旁边空的两个座位,还没打算上千,陆锦云便说:“我旁边有人了。” 陆晚晚一顿,呵,被宠坏的人就是这么沉不住气,这么快就甩脸色给自己瞧了么?她敛笑,来日方长呢,急什么。 陆倩云忽然牵住她的手,咿咿呀呀指手画脚扯住她坐自己旁边。 陆建章说:“你三妹妹喜欢你,让你坐她旁边呢。” 陆晚晚“嗯”了声,乖巧地落座。 吃到一半,又来两个少女,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,娇俏可爱。她们是陆锦云舅家的双生女儿,一个叫顾红缃,一个叫顾红绡,自幼养在陆家,比陆倩云这正统的陆家小姐还活得体面。 陆晚晚知道,她们俩就是陆锦云养的两条狗,指哪儿咬哪儿。 吃罢饭后,一屋子人闲聊。 薛琴香忽然问陆晚晚:“下午我去帮着收拾的时候,见你有书匣,你在乡下可读书习字了?” 陆晚晚答:“学过,不过乡下请的先生学问不深,我没学多久,会的字也不会几个。” “平常读书吗?”陆建章问她。 “读过,读过《女则》和《女训》。” “就读这些吗?你可真好笑,浩瀚书海单单捡这两本读,母亲常说女子读这两本最没用,规矩平常学学便是,读书是增长学识的,再读这些,未免显得呆滞。”陆锦云见父亲对陆晚晚关注起来,心生嫉妒,故意挤兑她。 陆建章说:“女儿家多读这些书有好处,知道如何持家、相夫教子,以后嫁到夫家才能从容有度。” 陆锦云被父亲驳了,委屈嘟嘴。父亲最宠爱的就是她,平常她说什么就是什么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