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燕鸣远距离越来越远,她的心更加沉静,静得如死了一般。 待杜家庄派人来接她时,她带走了八年来在阁中的一切,包括燕鸣远送她的各种小玩意。 她朝众人行了大礼,并未作过多话别,如她来时那样,没有眼泪。 快步沿栈道下山,她听出,有人默默远随在她身后。 甚至能辨别,那是燕鸣远。 但她没回头。 千里路遥,她以最快速度抵达京城。 阁中诸物,数尽被她锁在一巨大箱笼里。 欢喜的,悲凉的,她不忍丢弃,暂且收好。 她潜心研习杜家庄武功,并在秋后经过重重考核,以优异成绩跻身青脊,担任“黄”字铜牌指挥使。 杜栖迟多年没在爹娘身边,若说和家人无半点嫌隙,是假的。 共同生活了半年后,她逐渐释怀。 如先前所言,他们夫妻二人在对待孩子方面,过于宠溺,狠不下心,是以送长女至钥华阁,让她那位性子刚强坚毅的姑母来教导。 至于,为何没让幼子学武,是因其个性仁善,更适合从文。他们将其交付给担任内阁次辅的白家表伯,指导他读书,以求来日考取功名。 而作为长女的杜栖迟,将接管杜家庄,并独自踏上孤独的路。 当她手里的青脊令牌从铜制换成了银制,她坦然一笑。 她独行许多年,无妨。 从钥华阁的书信可知,马家师兄师姐们过上了闯荡江湖的日子,蓝家孩子留在钥华阁,专心练武。 而他们的小师叔燕鸣远,游手好闲,云游四海,探访亲友,海外、饶州府、江南、京城、边塞……皆遍布他的足迹。 午夜梦回,那张明媚如冬日暖阳的笑靥仍旧清晰。 她必须尽快忘记他。 必须让心更狠。 【十三】 离别大半年,杜栖迟以为自己真能将燕鸣远抛诸脑后时,他来了。 当时,她奉命前往东海之滨,剿灭潜伏多时杀手组织,并只身犯险,拿下了他们以“清姬”为名的头领。 遗憾的是,她受了内伤,且身中奇毒,嗅觉、味觉全失。 此事,她瞒过了所有人。 外界看来,青脊中最年轻的“玄”字银牌指挥使,毫发无伤,立下奇功,定将成为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。 她凭借私下研习的医术,偷偷弄了药,只要她饮食小心谨慎,滴酒不沾七七四十九日,伤毒于她无害。 偏生,她外出一趟,回到守卫森严的客栈,嗅不出也喝不出茶水里被某个恶作剧的人掺了酒,一口喝下,双唇、舌头和喉咙即刻毒发,红肿不堪。 幸亏她及时吐出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 当目睹她只喝了一口茶,清丽脸容瞬即扭曲,精致嘴唇当场肿了三倍时,燕鸣远整个人傻掉了。 他与她久别多时,顺道来探望她,恰好她不在,他玩心顿起,绕过门外守卫,悄然溜进她房间等她。 百无聊赖之际,他拿出一壶酒,自斟自饮了几口,又顺手往她的茶壶里倒了些,而后在她进房前躲到了梁上。 他只想看她会不会发觉有异。 谁料杜栖迟瞒伤情,不但失了嗅觉和味觉,还正好不能喝酒? 燕鸣远酒量一向不太好,更无饮酒习惯,只为故人重逢,才带在身上。 阴错阳差,他成了她命中注定的克星。 她对他残存的念想,也在那夜彻底消亡。 面对燕鸣远急不可耐、一再拉她南下,去找父辈好友劳神医治伤,杜栖迟背转过身,犹豫半晌,拒绝了。 “小师叔,你走吧!别对任何人提及,我自会处理。”她哽咽着,艰难吐出这一句。 她把脸蒙住,宁愿夜里自行服用解毒|药,也不愿被外人瞧见她的鬼样子。 时日流逝,毒性渐散,双唇依然肿起,嗓子也沙哑得全无少女韵味。 无所谓。 她要的不是美貌,而是使命。 她无坚不摧。 【十四】 燕鸣远自知闯了大祸,但他摸不着头脑。 缘何杜栖迟喝了一口酒,还吐出来了,竟会遭受如此大的伤害? 他天真地信了她的鬼话——她自己能处理好。 直到三个月后,听说青脊炙手可热的新晋“地”字金牌指挥使杜栖迟终日蒙脸时,他才意识到,她根本没好。 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