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云听倒也不完全就觉得自己从前所做的都是错事,因为刀不仅仅是她,就连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,也同样是被另一个人所操纵的刀。 一把把刀背后,真正定人生死的,正是那被世人奉在高位上,可以爱之欲其生、恶之欲其死的人。 她不过是收了钱,替人背负这一大片污浊血色的那一个。在这一轮又一轮生死的交替之中,微不足道。 她希望她这位生母的所作所为,也能用这样掩耳盗铃一般的悖论去解释。 裴清泠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利刃,若是她输了,她和楚见微就会死无葬身之地。 可这又是不一样的。 因为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给了她们生路。 只要她们保持沉默,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。别争,别去算计所谓的不该得。 …… 权术倾轧,对和错,是说不清楚的。 顾云听兀自想着,裴清泠眉心轻蹙,也低声反问: “听儿,这后宫之中,何来无辜之人啊?”她停顿了片刻,便又接着说,“你、我,皇帝,还有那一大群数之不尽的女人、宦官,都不是无辜之人。” “当真是每个人都不无辜么?”顾云听一时有些魔怔了,不想再自己去钻牛角尖,索性就问。 “自然没有无辜。宫中从未有强迫谁家女儿入宫的规矩,若是不愿来,真的想安稳度日,她们大可以不来。就算是皇帝看上了谁,也不可能明抢……” 一眼望去延绵不绝的宫墙,已在视线之内,在朦朦胧胧夜色里,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分明。 “照您这么说,这红墙之内,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了?”顾云听问。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心甘情愿? “要说不情愿,无外乎是两种,一种,是因罪而入掖庭宫为奴的,另一种,是受家中急功近利的亲人胁迫的。这两种人,倒是不得不来。可是掖庭宫中的宫人只要安分守己,真正有生杀予夺之权的人,不会有时间和她们过不去。至于第二种人也是一样的,真正不愿入淤泥的清水芙蕖,不管身处何地,都不会轻易涉足这些龌龊血腥的俗物纷争之中。” 反之,一旦选择了踏足进这么一片暗无天日、又毫无公允可言的旋涡之中,就不无辜? “四王爷还不够出淤泥而不染?难道他不是从来都不愿意踏足其中?可是到头来,他还不是照样被你一步一步往这滩浑水里送?” “他啊,他的心不够狠,放不下这无关痛痒的亲情,想走又不敢走。是他自己在往你说的这一滩浑水里走,所有人都是主动走进来的,只是每个人最后的目的都未必相同罢了。” 有人为权为名为利,有人为亲情为友谊为爱人。 各取所需,这才是这滩“浑水”真正蛊惑人心的所在,让人既想来又怕来,既不敢来又不得不来。明明知道这或许会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,是交织了太多贪嗔痴妄罪恶不堪的烈狱,却仍然能让人争前恐后,如飞蛾扑火,甘之如饴。 公无渡河,公竟渡河。堕河而死,将奈公何!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