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例,主家不吃晚饭,丫鬟婆子也是没有份的。佛法说众生平等,可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们眼里,贵贱仍然有别。就是老太后身边的嬷嬷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分到茶羹果腹,底下这些命妇人家的婆子们更是轮不上了。 能分到一杯清水粗茶,就已经是主家看在佛祖的面子上开恩了。 虽说张婆子平日里没有刁难过这三小姐,但都是老太太屋子里的人,和三小姐之间的关系自然有些微妙。此刻却莫名得了一杯茶羹,顿时有些受宠若惊,说话自然也就客套起来。 “这怎么行,小姐自己喝吧,奴婢们都是铁打的身子骨,不妨的。”张婆子连连摆手,垂落的目光和颇为热络的笑意都在诉说着欲拒还迎。 “铁打的身子骨也没有饿着肚子的道理,我晌午在五公主那里用过点心,现在还饱,这茶羹你若是不喝,放在这里凉了也是浪费,佛祖在上,糟蹋粮食可是罪过。” 顾云听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全然没把下午小和尚说的什么“五戒十善”放在心上。 她留下了话,就称与五公主有约出了门。张婆子没来得及再推脱,那三小姐就没了踪影,茶羹仍放在桌子上,张婆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瓣,有些心动。 “既然给你,你喝就是了,不用多想。”顾老太太淡淡地道。 婆子一喜,端起木碗,尽可能斯文地将茶底都喝了个精光。 …… 顾云听没有立刻离开小院,而是先去了北面厢房,那是礼部侍郎家女眷住的屋子,傅湘儿正在屋子里同她家老太太发脾气,见顾云听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着她,不禁一愣,手上的木碗都差点没拿稳。 “是谁来了?” 傅家的老太太见状,在里间出言询问。 “回老夫人的话,是长平伯家的三小姐……” 一个婆子在门边恭敬地答了一半,话还未说完,便被傅湘儿打断了:“你怎么来了?” 这话自然是对顾云听说的。 自从上次太子府的事之后,两人就没有什么来往了,要是放在从前,这顾云听来找她大概就是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,傅湘儿是理都不想理她的。可近来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说的话做的事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。 傅湘儿有些摸不准她的来意,再加上先前鸳鸯露的事顾云听知情,所以格外心虚。 “朋友之间走动走动,有什么不对么?”顾云听挑眉一哂,倒还记着几分礼数,隔着门,问那傅家老太太,“老夫人,傅伯母,我是来找湘儿说话的,希望没有打搅到两位长辈休息才好。” 傅家老太太平日在家深居简出,对坊间传言虽略有耳闻,却一概不信。她自己家里也有那些个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,自然不会把那些留言当真。 再说了,顾伯爷的品级在朝中不算最高,可在一众朝臣心中却是接近皇室宗亲的存在。那可是和陛下拜过把子的生死之交,没有封王拜相是为了避嫌,谁敢真的因为官位而看轻了他家?何况这礼部侍郎比起长平伯,本来就是矮了一头的。 老太太听见是伯府的嫡小姐来找傅湘儿玩,心里高兴还来不及,哪里敢怠慢,连忙让婢女将人请进去。 这傅家老太太自己是刚换好了衣裳出来,而她没有吃茶羹,其余几个跟来的小辈自然也不能先吃,所以她们这屋子里的几杯羹倒都还原封不动地在桌子上放着。 “顾姑娘吃过茶了吗?”傅老夫人拉着顾云听的手,殷勤地问。 顾云听脸上换了一副得体的微笑着,道:“吃好了来的,您老人家先坐下吃一些填填肚子,我和湘儿出去说就是了。” “也好,你们年轻人说话,我们老一辈的就不夹在旁边掺和了,去吧。”傅老夫人说着,顿了顿,又板下了脸,对傅湘儿说,“你拿一杯茶羹去,赌气归赌气,饿坏了身子可没人心疼你!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