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人,分明也是给了他生身造化的人,却不是一样的。为人父者,咄咄相逼,为人子者,步步为营,这般明争暗算,又算是什么父子。 独坐樽前,杯中酒,空了又满,满了又空。 入喉如烈火,入心亦冷冽。 尚尧木然地伸手取酒,手背蓦地一暖,被一只纤纤柔柔的手握住。 几分薄醉里,竟不知她悄然来到身后。 “你也醒了。”他笑了一笑,就势伸臂将她揽住,抬眼看见她外袍下仅着白绢中衣,青丝慵然披散,眼波脉脉的望住自己,一时恍惚觉得是梦,若不是梦,怎会见到她这般温软有情的目光。 她一语不发,细细凝望,抬手轻抚上他鬓发。 他闭上眼,贪婪她指尖的温暖,被这轻轻一抚,直抚到心底;收紧臂弯,令她的身体与自己紧紧相贴,想要拥紧这世间仅有的一人,近些,再近些。 在她温柔目光里,他再不想掩藏一个铁腕君王的落寞,疲乏与怆然,闭了眼,深深叹一口气,“为何终究走到这一步,纵然我留尽余地,他也容不下,定要我做个孤家寡人!” 孤家寡人四个字自他口中说出,令昀凰心头凄酸,心底疼痛着被同样的情愫洞穿,感他所感,知他所思,将他的绝望孤独也一并身受了。她知道,他总也不肯改口称一声父亲,可心里早已认了那个父亲。似他和她这样的人,与天下为敌也无所畏惧,唯有被至亲至近之人所伤,才是众叛亲离。 这般众叛亲离,如何不是孤家寡人。 这般境地,她也尝过。 所谓慈父亲恩,她也从不曾有过,早将天家的凉薄寡恩尝尽了。 这世间,可伤心者不多,心冷一次,便少一个。 昀凰将酒杯从他手中拿走,柔声软语,“你又不是一个人,却独自起来饮酒,教我醒来寻不着你……是谁说,唤一声,你总是在的?” 他深深望着她,“我在的。” 昀凰回望他,语声低宛,“我也在你身旁,你有妻有子,不是甚么孤家寡人。” “是,我有妻有子。”他拥住她,喃喃重复她的话,这般目光神色,昀凰再也不忍看,将脸伏在他胸口,心中另一个语声柔柔在说——他亦是你的夫君,是衡儿的父亲,华昀凰,你亦有夫有子,于此世间,亦不孤单。 “你我生在天家,无从奢求亲恩……我从不知道有父皇宠爱是什么滋味,也不在乎有没有那样一个父皇。可是,尚尧,你知道么,直到我们有了衡儿,我瞧着你抱起衡儿的样子,原来这便是父亲……这才是父亲……”昀凰语声低微发颤,眼底泛热。 “你唤我甚么?”他哑声问。 昀凰怔了,竟是脱口唤出这名字,忘却他是君王,只如真正夫妻。 他抬起她的脸,“再唤一次。” 暖意从心底直漫上双靥,昀凰笑了,软声绵绵唤他的名,“尚尧,尚尧。” 蓦地,身子一轻,被他横抱了起来。 他炽烈得近乎凶狠地吻她,似久渴的人,骤饮甘霖。 她在他的吻下渐渐颤抖不能自抑。 他将她横置在膝上,如揽珍宝在怀中,俯身望着她媚色潋滟的眼,粉光致致的颈颊,低头吻在她衣襟微敞的胸口,吻上那道初愈的伤。他的唇,他的气息,拂落在耳鬓心间,撩动她气息微乱,从颈项,至脸颊泛起了粉樱般光泽。 久抑的情欲令他的身躯紧绷,肌肤隔了衣衫散发出阳刚的热意。 她抬眸,触上他迷乱目光,身体深处似有一点火星爆燃开来,一瞬如焚,如灼…… 第十一章 许久不曾睡得如此沉酣安宁,一夜竟无梦。 天明曚昽时,昀凰从潮热里慵然醒来,微觉汗出,耳鬓间他的呼吸匀长,肌肤相贴处热意如酥,周身绵软无力,犹存一夜缠绵的余温。他从身后拥着她,彻夜未松开双臂,以肩臂做她的枕。 昀凰静静闭了眼,将手轻覆在他扣在她腰间的手上。这双强有力的,握着至上皇权的手,缓缓抚过她身躯时温柔如掬初雪;攫握了她腰肢,将她悬置于他上方时,这双手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