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让他惊讶的是,目前曼哈顿的唐人街的主要人口竟然是福建人,许多广东人早已搬离了这个区域。他还听说,就在几个街区外就有一个福建帮会。 张敬梓和吴启晨把他们的家人留在偷来的车上,自己徒步走过人来人往的街道,找到店员说的那个福建帮会。这幢楼是一座看起来很肮脏的红色三层楼建筑,有夸张的中式飞檐装饰。从外观看来,它就像是从福州公交北站附近的老街区直接搬过来的楼房。 他们走进帮会一楼门厅,步伐很快,似乎担心那些人会一眼认出他们,而向移民局或“幽灵”密报。他们两个人把头压得低低的。 一个叫吉米·马的男子接待了他们。他穿着一套缝线像是随时会绷裂、上面满是烟灰的灰色西装,招呼他们到楼上的办公室坐下。 吉米·马是东百老汇大道福建帮的会长,但实际上,他可说是唐人街小区的地下市长。 他的办公室很大,但东西很少,几张式样不一的椅子、两张桌子、成堆的文件、一台昂贵的计算机和电视装饰着这个空旷的房间。一个向一边倾斜了的书架上堆放着上百本中文书,墙上有一幅褪了色的、有些黑色污渍的中国风景海报。不过,张敬梓并未被这破烂的外表给蒙骗,他相信眼前这位姓马的哥们儿肯定是个百万富翁。 “请坐。”吉米·马用中文说,拿出香烟递给他们。他是个宽脸的家伙,头上的黑发整齐地往后梳去。 张敬梓摇头婉谢,但吴启晨接过一支烟。吉米·马打量他们身上肮脏的衣服和邋遢的样子,然后笑着说:“你们两个人看来有很精彩的故事。一定很精彩吧?我真的很愿意你们说来听听。” 张敬梓的确有故事要说。故事够不够有趣他不知道,但他知道这个故事将是虚构的。他已决定不把他们搭乘福州龙号的事告诉任何陌生人,也绝口不提“幽灵”可能在寻找他们的事。他对吉米·马说:“我们刚才搭了一艘洪都拉斯轮船进港。” “你们的蛇头是谁?” “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,只知道他自称‘墨西哥’。” “墨西哥?”吉米·马摇摇头,说,“我从来不和拉丁美洲的蛇头合作。”吉米·马说中文的口音有美国腔。 “他收了我们的钱,”张敬梓悲哀地说,“说要帮我们搞证件和运输工具,但最后就把我们扔在码头上,跑了。” 吴启晨看着张敬梓,惊奇他怎么会编出这样的故事。张敬梓事前已提醒他没事别乱说话,让自己一个人来对付吉米·马。在福州龙号上,吴启晨喝了太多的酒,容易冲动,张敬梓生怕他一不小心会说出偷渡者和水手全被关在货舱里的事。 “哎,他们老是这样。”吉米·马愉快地说,“但他们为什么要骗人?难道这笔生意还不好做吗?去他妈的墨西哥人。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?” “福州。”吴启晨脱口而出,张敬梓却惊呆了。他正打算讲另一个福建的城市,好把与“幽灵”的关联降到最低。 张敬梓假装生气地继续说:“我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婴儿,还有我父亲,他年纪很大了。至于我这位朋友,他的老婆现在生了重病。我们需要帮忙。” “噢,帮忙。你说的故事很精彩,不是吗?好吧,你需帮什么忙?有些事我可以尽力,有些就不行了,我可没有八仙过海的本领。说吧,你需要什么?” “证件、身份证明,一共要三份,给我、我老婆和我的大儿子。” “行、行,我可以搞来一些证件。驾驶执照、社会保险卡、几张旧公司的证明文件,都是一些已经破产的公司,所以没人能追查你们。只有吉米·马才聪明到能想出这种点子。有了这些证件,你们就看起来和一般美国公民差不多了。不过,光凭这些证件你们还是没办法找工作,现在移民局的那些浑蛋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。” “有人替我安排工作了。”张敬梓说。 “我不替人搞护照,”吉米·马接着说,“太危险了。还有绿卡也不行。” “什么是绿卡?” “永久居留权卡。” “我们打算一直躲在地下等待特赦。”张敬梓解释。 “是吗?这样可能会需要很久啊。” 张敬梓耸耸肩,表现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,接着说:“我父亲需要找医生。”他又对吴启晨点点头,“他老婆也一样。你能帮我们搞到保健卡吗?” “我不替人弄保健卡,太容易被追查了。你们得去找私人医生才行。” “很贵吗?” “贵,当然贵。但是如果你们太穷,只能上市立医院,他们就会逮捕你。” “他们的医术好吗?” “我怎么会知道?况且,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?” “好吧,”张敬梓说,“就刚才说的这些文件,要多少钱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