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的假山都记得清清楚楚。 多年未打理,池塘内的莲都凋了,倒是主卧外壁上她亲自剪的喜字还在,只是褪了色。 扶璃似乎还能看见一夜惊魂,醒来时那红衣女子冲去峰顶状若癫狂的模样。 她站在门口,并未进去,过了会转身,去了峰主府。 大典果然办在峰主府。 各峰长老与宗掌在座,有些已然换了新面孔,太清道人坐在正首位。 扶璃隐去气息,站在人群里,看着那一对新人。 一千年过去,洛书已然出落得沉稳,下颔留了胡髭,穿一身大红喜气洋洋地站在她大师姐旁。大师姐亦是一身红,两人并肩而立。 修士的结璃大典和凡间婚嫁不同,无需拜堂,只是在两只白鹤与同心契下,由三清道祖见证,礼便算成了。 扶璃看着大师姐眉间隐隐的喜色冲淡了平时的清冷,不由笑了笑。 她还看到了吉香。 吉香老了许多,不复从前言笑晏晏的模样,只面上依稀有些喜色,也看着那对新人。 扶璃并未打扰,待礼成后,悄悄留下一份礼,便往外走。 她顺着记忆一路往前。 太清峰后峰,有零星的雪,她站在峰顶,听呜呜的风声。 月明星稀,唯有一点喜乐传来。 扶璃站了会,抬步要走,绕过一块大石头时,发觉赵凌倚在石边,身下铺了块席子,在那饮酒。 赵凌听到声音,也抬起头来,月光落到她幽冷的面庞,扶璃发觉,她面上还带泪。 赵凌一愣,旋即又一副不大惊讶的模样:“你来了。” 她将杯中酒饮尽,又将对面那杯子往地上洒,像是在祭奠谁。 扶璃走了过去。 “坐。” 赵凌拍拍对面。 扶璃席地而坐。 赵凌伸手过来,替她斟了一杯酒。 两人碰了一杯,赵凌道:“…嗣音师姐已然成亲,他却故去多年。” “我看着门内人来来去去,却再也没有人记得他,怀念他,想与人说说他的事,却也找不到人。”她撩起眼皮看向扶璃:“没想到,最后竟然要与你才能说起他。” 扶璃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,并未开口。 赵凌却凑过来,睁大眼睛端详着她那张脸,半晌才道:“老天爷对你可真不薄,一千年过去,我们都老了,只有你……我在各地听着许多人说扶璃大君,扶璃大君…” “你倒是逍遥得很。” “还不错。” 扶璃一口饮尽杯中酒。 赵凌瞪了她一眼:“我就看不惯你这样。” 她道,身体靠向石头,眯起眼看着天,“总是这么傲…“ 她像是陷入回忆:“你知道我一次碰见他是什么时候吗…” “我父亲是秋玄长老,你跟吉香都说他不坏,可作为父亲,他太坏了,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,你不知道,他有多少女人,我第一次见他时,他正抱着一个女人亲热,我告诉他母亲死了,他却只是‘哦’了一声,问我‘然后呢’。” “他问我‘然后呢’,”赵凌吃吃笑,“你信不信,他问我‘然后呢’,那语气,就像死的人不是和他有过肌肤相亲的石头,而是什么小猫小狗。” “我当时都惊讶极了,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…我想不通,气得颤抖,哭着跑了,跑啊跑啊,不知怎么,就跑到了这儿,就在这石头边,我遇到了朝云师兄,他也坐在这儿,剑就放在膝上,”赵凌对天比了个圆:“天上还有个好大的月亮。” “…我当时哭得特别丑,一抬头看见他,心想,完蛋了,又要被嘲笑了。但师兄他什么都没说,只是递了我一方帕子就走了,那方帕子…”赵凌望向天,“我记了一辈子。” “后来我离开时,才知道那里多了一个隔音阵,所以,我在那哭了那么久,也再没人来。” 扶璃安静地听着。 她并不知道,赵凌还有这么段过往。 “…门内许多人都说,朝云师兄性子冷,可那时我就知道,师兄他有颗再温暖不过的心。”赵凌看向她,“所以那时,我很看不惯你。” 扶璃又饮了一杯,冷冰冰的酒液入喉,她笑: “你看不惯我又如何,朝云师兄喜欢的是我。” 赵凌翻了个白眼,两人又碰了一杯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