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百家衣都不懂?”白音顿住步子,无奈的看着她笑,“也难怪,你是千金大小姐,何尝懂这些穷苦人家避祸的土办法儿。” 她给沈寰讲百家衣的由来,其实不过是为孩子好养活,穿过别人家剩下布料做成的衣服,讨得百家之福,以后就能少病少灾。 “那得多脏阿?”沈寰听了踯躅,“又不是买不起布,何必呢?” 白音黑眼仁都快翻没了,数落道,“你就不能从善如流点?还嫌脏?求回来不会先洗干净?算了,跟你也说不着,让你开口跟街坊邻居陪笑脸说话儿,比登天还难呢,你就扮黑脸最拿手!得了,还是我自个儿去罢,你把那炕上的衣裳归置归置,回头我再想想还缺什么。” 白音出马,一个顶俩,抱回来一堆花布。沈寰瞪眼看她飞针走线,没过多久,就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碎布变成了一件顶漂亮的小衣服。 她啧啧称羡,“你这么喜欢孩子,比我这个亲妈都强,什么时候和蒋大哥也养一个小娃娃玩玩?” 白音咬断手中线,展开小衣服看着,一面笑道,“不急,好饭不怕晚嘛,他自己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儿呢,怎么做人家爹?不像三哥,看着就让人放心。”她舒展手臂,活动僵硬的脖颈,像是随口感慨,“眼下有一个孕妇就够大伙忙乎的了,谁知道接下来什么光景,带着孩子东奔西走的不合适,咱们只有心力伺候一个,不能再添麻烦了。” 这话说的,就像她们随时会亡命天涯似的。不过想想也是,连白音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心里都有数,沈寰倚在枕头上,只觉得心绪一阵不宁。 她闲下来会思索将来去哪儿,也问顾承,“江南江北,塞外大漠,咱们选哪处安身立命才好?” 他无可无不可,只是有自己的顾虑,“以前说带你去苏杭,现在怕是不成了。太难藏身,太易被发现。要走就走远些,地方还是你来挑,咱们家是妇唱夫随。” 她怅然,终究还是演变成了这样。痴痴地望着他,眉目依旧那么清雅淡泊,这样一个人自打认识了她,就越发远离了本该一帆风顺的坦途,弄得人生跌宕起伏。 “我有些想念关外的雪了。”她收回视线,尽量平静的说,“去年一整年也没怎么下雪,京里的气候越来越怪了。想当初,我在辽东住的时候最长,冬天虽然满眼都是雪,可也有数不尽的玩法,和哥哥们,丫头们,光是堆雪人,一冬天都不带重样的……” 他明白她的意思,含笑说好,“关外是个选择,辽人虽然时常挑衅,好在都是小打小闹,目下还成不了气候。咱们可以去得远些,到长白山里安家,漫长的冬天,进山挖人参,打几只獐子梅花鹿,日子倒也挺惬意。” 是不错,山林静谧,落雪有声。她依偎在他怀里,每天闲看云卷云舒。 “就是离我三哥有点远,可咱们从京里一直西去找他,确实也不方便,路上难保生什么变故。”她轻声叹息,“也不知道三哥的孩子,是男是女,长得会不会有些像爹爹……” 他听着,没多言语。却是不声不响地上了心,过了好些日子,忽然带了封书信回来。 “目下甘州府的通判是直隶人,当日曾和我一起应试,算有些交情。我也是最近才知道,他被调任去了那里。我请他帮忙,找到你嫂嫂,寄了这封家书回来。” 她惊喜交加,顾不上感谢,先拆信来看。是三哥熟悉的字迹,真的是见字如晤。他说自己一切安好,打听到兵营里已将他报了亡故,削了他的籍,他便算彻底有了新的身份,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。唯一可惜的是,沈宪这个名字再也不能用了,往事如烟,一场大梦,他虽侥幸得生,到底有愧于父母兄长。所幸海纳平安诞育一子,尚能聊以慰藉。孩子快两岁了,已牙牙学语,能跑能跳,会叫祖父,祖母,也会叫姑姑。将来长大些,他会告诉他,家族的掌故,忠孝节义的根基,还有他们的汉人姓氏,沈。 “闻娣在京师,觅得良人,兄感慨万千,欣喜亦欣慰,唯愿娣平安顺遂,勿以愚兄为念,善自珍重。” 信平摊在膝头,泪眼朦胧。顾承看着,走过来坐在她身边,笑着安慰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