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银钱,离开顾家的时候,她拿了二百两银票,为的是顾承说过,赎她出留仙阁,当的是她家两样东西,一共卖出二百两。除此之外还有些散碎银子,加起来统共不超过三百这个数。 自己才出门不到十天,吃住都不省俭,眼看着已花去近五十两银子。照这么下去,只怕还没从长芦离开,她就已变身成为一个穷光蛋。 不过该花的还得花,距离太远,她就听不见孙道升等人谈话的内容。于是咬了咬牙,命伙计挑了一处雅间。楼上清净,虽然中间隔着一堵墙,但凭她的耳力,凝神细听也还是能听出些隔壁相谈的猫腻儿。 果然他们说的是盐引。所谓盐引,就是商人获准买卖运输食盐的凭证。历古至今,都是堪比金银的有价钱钞。得盐引者,得办盐务;垄断盐引者,就是垄断了天下的盐务,等同于垄断了朝廷一半的财税收入。 扬州商人想染指长芦的盐业,开出的条件也算诱人,五千两银票,外加苏州一座宅院。原本以为这就差不多了,没想到还搭了个活色生香的妙物,一位声调柔媚,语音娇嫩的扬州瘦马。 那边厢立刻炸开了锅,孙道升年纪大了,不能在声色犬马上有大作为,可儿子孙恒今年不过二十出头,正是对美女最为上劲儿的时候。 “大同婆姨,扬州瘦马,都是好物儿……”隔壁传来一阵阵浪笑。年轻女子低低的媚语夹杂其间,一会儿婉转承恩,一会儿轻声娇嗔,好不香艳。 听话音儿像是孙恒正依着扬州商人的介绍,一点点把玩着那瘦马,这会儿已将人家的三寸莲足捏在了掌心。 沈寰淡淡品着一盏玫瑰露,心里想着别的事,眼下正愁没了财路,这倒是天赐的机缘。他们要倒卖盐引,且听上去数量不菲,那可是真正一本万利的好买卖。 要是能从中劫上一手,今后的日子可就潇洒惬意多了,反正都是不义之财,她自是一点不介意从中插一杠子。 双方谈得入港,扬州商人又已献宝完毕,估摸后续的枕头风还要靠那瘦马加紧去吹,于是颇有眼力价儿的先行告辞离去。 不多时,脚步声又起,听着却不像是去而复返的商人。难得孙氏父子双双迎出了门,口口声声只道宋少监辛苦,原来来人正是京城大内派遣到此地的宦臣。 这回三个人都是压低了嗓音在说话,幸而沈寰内功修为不错,聚精会神,仔仔细细的去听,方才弄明白,这位宋少监是司礼监常千岁的心腹,来到长芦也是为了那盐引。 他要得不少,除却每年常太监的份例外,还多加了半数。话里话外的意思明白,并不是常千岁在意这点小东西,只是京里亲贵勋戚们每每借机向常千岁哭穷。千岁为了照拂宗室体面,不得已,开个小口子给些恩典,也是为了万岁爷面上能过得去。 孙氏父子满口道好,可盐引就那么多,方才已应承出去一部分,此刻就少不得低声下气地讨价还价。 宋少监不紧不慢,字字用心,“千岁指派咱家来办差,没选两淮,没挑浙江,单看中了长芦,足见千岁心里还是最惦记孙大人,也觉着大人您最为贴心。想当年孙大人的妹婿犯了事儿,千岁可是在皇上和内阁辅臣跟前一力保举,皇上这才信了大人没和姻亲同流合污。当日千岁费尽心思和那帮文怪们周旋,打了多少机锋,受了多少攻讦,孙大人想必也是记忆犹新罢?” 这是旧话重提,有警示也有威胁,孙氏父子被人拿捏住七寸,不得已只好喏喏称是,又指天誓日表了一番忠心,过后三人才算敞开话匣子,推杯换盏了一通,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。 后半程已至月上中天,孙宅上房里香风阵阵。沈寰轻而易举躲过了稀松二五眼的护院,潜在拔步床后头的帷幔里。 床上坐着一个瘦小纤细的女孩子,看背影颇为楚楚可人,她是那道香风的来源,也是今夜孙氏父子都惦念的那匹扬州瘦马。 沈寰从前听家里老嬷嬷说过,所谓扬州瘦马,当然与马无关。只是形容女孩子苗条消瘦,清丽婉约。至于为什么冠以扬州二字,却是因为两淮富庶,那儿的大盐商见多了金陵丰腴艳魅的女子,想换换口味,这才别出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