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他脾气好,遇上这样的局面也不免有些恼恨。可也不过想了半盏茶的功夫,他就释然了,既然自己本就没有心思成亲,那就更加不必耽误人家女孩的大好年华。 顾承低下头,自嘲一笑。人家拿话试探,给当让他上,他干脆就顺杆把这个当接下,说不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。 “您别这么说,是我福薄,耽误了令妹。”顾承言辞恳切,“守制三年,确实是难为姑娘家。” 这话说的在理,方济琛顺势感慨,“可不是嘛,唉,女人的好年华,说起来也不过就那么三年五载。” 顾承点头,“是我对不住令妹,说真的,我如今也没了想头,三年后的事儿更是说不准,委屈姑娘等我实在不值当。”说着起身,一揖到地,“今儿在母亲灵前,又当着您的面,我不地道一回,想跟您把亲事退了。” 方济琛连忙起身,一把扶起他来,虚虚笑着,“哎呦,那怎么能行?您看,这事儿是两家老人定的,我也没那个胆子说退就退啊。今儿本是来祭拜,您这么一说,我可就没脸再待下去了。” 顾承直起身子,坦言道,“无妨,我在母亲面前说这话,一切后果自然由我来担。何况是我对不住您家在先,接下来该怎么请罪,怎么赔礼,我都认。” 一席话说的方济琛感动汗颜,原本以为要闹得不欢而散,没成想对方是个痛快明理的人,不由拉着顾承的手,流露几分真心,“千万别,您这么说,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。您这是替我妹子考虑,是真仗义!我们方家也不能做得太过,咱们好说好了,今后还是街坊,该照应还得照应。三爷有什么需求,但凡我这儿能帮得上,绝没有二话。” 姻亲做不成,还是能做好街坊。顾承笑了笑,再揖道,“多谢您体谅,实在对不住。” 方济琛撑着顾承胳膊,到底没让他这礼行得太周全。等顾承起身,又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,心里头忽然一阵唏嘘,这真是个模样学问都挺不错的青年,可是三年后的事儿谁知道呢,万一没落着好差使,前景也就乐观不到哪儿去。 光是长的好,为人斯文有礼没用,终归是不能当饭吃。 把人送走,已近正午。顾承回身进屋,见沈寰倚门站着,望着他似笑非笑,想必是前头的话都让她听见了。 他不在意这个,反正早晚她都得知道。但见了她,就又没能挪开步子,他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想别的,可她站在那儿,就是让他觉得好看。 一身孝服,衬着素白的一张脸,愈显冷艳。脑子里忽地蹦出一句,要想俏,一身孝。原来老话儿自是有它的一番道理。 沈寰耳力好,将方才的对话听得极清,心里有些高兴,又有些替他委屈,“你就这么由着人欺负?答应得倒快,被卖了还想着怎么给人家数钱。” 他回过神来,笑得颇有几分洒脱,“无所谓,大家各自解脱,我这是成全别人,也是成全我自己。” “那接下来呢?”她一脸挪揄,“预备怎么解脱,是不是要云游四方去?” 他还真的凝神想了想这问题,才一笑道,“没打算那么远,家里还有事儿没了,等了了再说罢。” 所谓家里的事,是指祝妈妈和含香的去留。老妈妈没孩子,顾承就找了她亲侄儿,给了五十两银子,教他好生接回家去赡养。 祝妈妈老泪纵横,挽着顾承的手不撒,“三爷,您还是忌恨我,那天的事儿,是我对不住您……” 顾承不愿再提及,正色诚恳道,“绝对没有,您年纪大了,是该享享福的,为我们家操持了一辈子不容易,我是真怕自己照顾不好您。” 老妈妈只是一味哭,他只得和颜悦色的再劝,“我盼着您身子健朗,得空您要是进城来,就到家里坐坐,这儿永远都是您家。” 含香原是徐氏二两银子买回来的,顾承给了她十倍的钱,又添了不少东西,仍是寻了她家人接她回去。 少女心思更重,离家经年,前途未卜,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哀伤。 顾承明白她的忐忑,宽慰道,“当初家里卖你是因为穷,如今生计不愁,自然都盼着你能回去。好好孝敬父母,眼睛也放亮点,将来找个可靠的人,这辈子出息还在后头。何况女孩子嫁人,还是从娘家门里出去才够体面。” “那以后您就一个人了?”含香放眼望着空落落的院子,“不要人伺候,成么?” 顾承听得直笑,“我一个男人家,什么事不能自己动手,绝饿不死,你放心去就是。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等人都走了,家里是真的清净极了。沈寰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,昂然问起,“三哥把人都打发了,这是指望着,我伺候你?” 他好像算到她会有此一问,看着她,笑着回应,“没有,我伺候你。” 她可没算到他会这么答,不由怔在当下,半晌生出一股被冒犯的感觉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