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闷咳声阵阵,显然已有些嘶哑。沈妙舟缓缓迈过门槛,那桌前油灯正燃,而在桌后则是一人消瘦枯冷的身影,映在渺渺一星昏黄之下,便愈发显得憔悴难言。 “药来了,复丘,近来天凉……趁热喝了吧。” 瓷碗与桌面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一串微响。莫复丘闻声抬头,却未动作,只望着她微微一笑,道:“……多谢。” 沈妙舟转身替他将狐裘盖在腿上,展开,然后细细铺平:“你我之间,何需言谢?” 说罢又端过药碗,轻轻置于莫复丘手边,继续叮嘱道:“大夫说了,眼下深冬,你这咳疾若不尽早医好,时间拖得太久,便更难根治了。” 莫复丘垂下眼睫,碗中蒸腾的雾气,将他细纹遍布的面颊渐渐熏至一片朦胧。半晌,复又闷头轻咳数声,俱是说不出的沉郁与压抑。 沈妙舟再次上前,温柔抚摩他起伏不断的后背,同时不忘低低劝慰道:“身子不好,就不要老顾着门派里的事情。等到来年开春,咱们就要推选新任掌门了……如今年末这时候,你总该放下一切事务,好生休息一阵了吧?” 莫复丘起先没有说话,只盯着油灯下一碗清黑色的药汁。良久过去,终是低笑着仰起下颌,将那热烫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。 瓷碗再次磕上桌面,已是空落落的一声轻响。沈妙舟不知为何有些尴尬,伸手将那四下摇晃的小碗扶稳,忍不住对莫复丘道:“你……不用这么急啊,烫到了该如何是好?” “……都在盼着我让位,是吧。”莫复丘忽然没由来地道。 沈妙舟微微错愕道:“复丘,你……” 莫复丘摆了摆手,适才眼中阴霾尽数一扫而空,待得再望向沈妙舟时,仍旧是满面平缓温和的笑容。 “没什么,我累了。”他道,“你也早些歇着去吧,年后有的是时间忙,可别累坏了身子。” 沈妙舟没有出声拒绝,也没有立刻转头离开。她默默凝视着油灯下那一张异常苍白的面庞,两人眼底的情绪不知在何时,已产生些许微妙的变化。 “复丘。”沈妙舟低头,将桌前那只余温尚存的瓷碗碰握在手心里,再一次,不抱希望地道,“推选新掌门一事,你真的打算……” “嗯。”莫复丘提前将她打断道,“留给将来有潜力的门中弟子。” 顿了顿,他没再去看沈妙舟的眼睛,而是将空冷的视线缓慢投向窗外:“……如果有必要的话,副掌门这一职位,兴许还需要谷师弟主动做出退让。” 沈妙舟眉心一颤,瞬时变了脸色:“复丘,这……你这样做,不怕寒了谷师弟的心么?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