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然片刻道,“你帮我弄些竹立香来罢。” 这是要背着人的意思。 常青十分靠谱,折身就不露声色的办成了事儿。 雨势不减,冲刷着京城入夏后绵延的闷热,却冲刷不掉满城尽议东北局势的热情。 松院有常一几个点亮痞气属性的伪丫鬟在,又有受乾王府耳濡目染,热心于军国大事的常青在,直八卦到熄灯时分,依旧热闹不减。 雨幕下的枫院却一派沉寂。 今晚的枫院缺了男主子,李英歌只身站在起居室外,定定不动。 微湿的空气中,浮动着三匀香的冷冽香味。 即属于萧寒潜,也属于李英歌。 交织在一起,早分不清是他的,还是她的残香。 李英歌深深一呼一吸,抬脚转身,走向未点灯的竹林。 夏雨夜晚的月色,比平时要亮。 雨点打在油纸伞面上,落在清脆竹枝间,噼啪叮咚,不显扰人,反显趣致。 李英歌撑着伞直入练拳的空地,脚步几番蹉跎,才站定一方。 她面对着东北淇河的方向,取出袖在臂间的一小包竹立香,半垂的眸底,倏忽亮起两簇转瞬即黯的火光。 三支竹立香燃起缕缕青烟。 李英歌弯身叩跪,对着孤零零插在地面的三支香,喃喃道,“父亲,阿九还活着,阿九找到了” 她的小名叫阿久,李松的小名叫阿九。 他们都生于初九日。 她原先也叫阿九,后来有了李松,父亲就将她的“九”改成了“久”,母亲觉得父亲这样取小名,绕不晕外人,绕晕了自家人。 父亲却暗藏得意的坏笑,偷偷告诉母亲,姐弟俩的小名同音不同字,看未来女婿还怎么喊的出口女儿的小名,喊阿久像在喊阿九,是个男人都受不了。 父亲就是故意的,这样一来,他这个做父亲的,就能独占喊女儿小名的特权,别的男人管他亲疏远近,都不能和他同享这独一份的亲昵,他的阿久,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阿久。 果然,袁骁泱从来不喊她阿久。 他一向亲密的喊李松阿九,新婚夜问她的小名,他完美的温润笑容有短暂的凝滞,至此后只直呼其名,喊她李英歌。 是啊! 绕是“君子如玉”的袁骁泱,也不得不跳进父亲的挖的坑,受不了喊她阿久,眼前重叠的人脸却是妻弟阿九。 尤其是在床笫之间。 她永远都忘不了,前世回门那天,父亲看向袁骁泱时,慈爱中透着促狭和得逞的满意笑容。 母亲暗暗瞪父亲。 笑骂父亲的心思上不得台面,实在刁钻。 刁钻而深沉。 满是对独女爱女的浓烈父爱。 她终将是别人家的人,父亲却要她永远做他的阿久,轻浅二字,是她和父亲之间永恒的维系。 父亲爱她宠她。 才会在她被害被休后,一病不起。 她从小当高山仰望的父亲,说倒就倒了。 曾经天伦,成枯骨。 李英歌额头抵地,紧握成拳的手抓满空地铺就的细沙,哽声道,“父亲,阿九回来了,你的阿久也回来了。” 魂归今生,直到此时此刻,她才敢高慰先灵。 她无声张口,在心里问。 萧寒潜也曾在新婚夜问她小名,也不曾喊过她阿久。 他是否早知李松的小名。 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。 他是否,也和袁骁泱一样 ☆、第267章 揍你哦 油纸伞支在地上,罩着半熄的竹立香,香灰烧得缓慢,风雨却很急。 豆大雨点砸落地面,水坑转眼连成一片纷纷乱乱,一如李英歌此刻心境。 她缓缓闭了闭眼,起身再燃三支香,动作间,方才抓进掌心的细沙,早已被雨水打湿,结成团掉落指缝,啪嗒啪嗒砸地,破败而颓然。 李英歌无所觉,额头再次抵地,新香随风袅娜,腾起一片青雾,蒙上她双眼,熏得她眼底起水光,平复的声线透着浅浅笑意,“母亲,阿九是寡虞哥哥是女儿的夫君找回来的。您放心,他对女儿很好,是真的很好。他对女儿也很坏,不是真的坏。是让女儿后知后觉,不知该气还是该感激的那种坏” 风雨声盖过她的话音,肆无忌惮打在她身上的雨水汇聚成水柱,顺着垂落的碎发滴入地面,砸出一小朵一小朵水花,分不清是雨水,还是泪水。 李英歌站起身来,静静看着伞面下的六支香燃尽,消散得不着痕迹。 她捡起油纸伞,转身出了竹林。 起居室的地面散落着褪下的大小衣裳,李英歌蜷缩在薄被下,探手抓过萧寒潜的枕头,淋湿的头脸埋进枕头里一阵乱蹭,皱着鼻子用力嗅着枕间熟悉的味道,忽然握拳照着枕头一阵捶打。 捶累了,才抱着枕头合眼睡去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