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肚皮已经开始变得圆滚滚了。 听说,再两三个月,他就能当上哥哥了。 可在他七岁这一年。 林述永远记得那一天。 11月26日。 在他生日的前一天,在他兴冲冲地从学校赶回家的那一天。 推开门,以往干净整洁的家里,像是被歹徒入侵洗劫一空,只剩满地狼藉。 浴室满地的水,蜿蜒流到了客厅。 空气里,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味。 母亲因为意外流产,在医院躺了近一个礼拜。 满怀希望迎接新生命的家庭,从此乌云笼罩。 林清回来得越来越晚,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,和陌生女人甜腻的香水味。 某天起夜,林述路过他们的房间,听到小声交谈的声音。 “阿瑜,你那里手头还有多少?” “还剩一点,怎么了?” “坤子准备下海经商,我打算辞了这个工作,和他一起干。” “为什么呢?”母亲温柔的声音,“现在的工作不是好好的吗?” 一阵沉默。 “……你知道,星渡毕竟不是我亲儿子,我一直期待能有个我们两自己的孩子。” 小城人来人往,谣言一传十千里。 林清娶了个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,怀孕的媳妇意外流产,在公司人尽皆知。 —星渡毕竟不是我亲儿子。 很奇怪。听到这句话,林述没有任何的闷痛感和惊慌失措。 好像,本该就是这样。 林清对待他的不亲近,林清摸他脑袋时的僵硬,对小宝宝非同一般的期待……一切看似怪异的地方,都得到了解释。 窗外浓雾遮云,一点点吞噬月光。 林述静静地站在房间外,任由阴影笼罩,似一座雕像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 长大不需要任何的预兆,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。 林述慢慢变得沉稳冷静,也慢慢沉默。 大概是愧疚,林瑜将所有的存款都交给了林清,以支持他在事业上的运作。 事业的成功,让林清很快地走出丧子的痛苦,开始意气风发。 林瑜愁苦的面容上,也渐渐有了笑容。 可幸福从来不曾眷顾过他。 林清信任的兄弟卷走了所有的钱财跑路,步入正轨的生活如空中楼阁,一碰即碎。 一朝体会过人上人的滋味,没人甘愿回到过去。林清失业又失意,开始花天酒地,烟酒不离手,身上永远带着劣质的香水味。 一切仿佛重演,又回到了林瑜流产的那时候。 不,比那时候更要严重的状态。 时间被拉了快进条,欢声笑语逐渐虚无,落在实处的,只有像是雨点一样,落在浑身各处的尖锐的鞋尖、以及坚硬的皮鞋后跟。 那是林述八岁到十二岁全部的记忆。 皮鞋的力道不轻不重,衣架抽人的疼痛像藤条打在身上,受力面积小,红痕遍布,轻轻碰一下都疼。 彼时林述身体还没抽条,力气太小了,林清打他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。 “小杂种……” 林清双眼猩红,神色癫狂,手里举着绿色透明的酒瓶,踢皮球一样踢着瘫倒在墙角的小少年。 侧耳,左手臂,胸腹,双腿…… 身后,林瑜的唇角满是於痕。 “为你妈那个贱女人出头?”林清一下比一下用力,“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,就敢上来。难怪你爸不要你们母子俩,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你们贱啊。” 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