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时间,傅中宵和曹永茂不大信得过在山下驻守的老二,叫我过来监视他动静,我就躲在这里过夜。离驻地不远,但位置隐蔽。看样子这几年也没人来过。”颜幼卿将太过破碎的草垫子扔到火堆旁,解释道。 安裕容把衣裳铺在剩下的草垫子上,安排尚古之躺下。尚古之不肯服输,瘫软在地上还要挣扎说话:“那位傅司令,咳,年纪不大,也算是个人物,咳!咳咳!……可惜没走正道。”他这副样子实在滑稽,两个后辈均忍不住笑起来。 “先生且歇着罢,咳嗽可是又厉害了。”安裕容转头道,“玉卿,那草药还有没有,再给先生来一把。” “咳!咳咳!你小子,是想报复我罢?咳……” 颜幼卿皱皱眉:“我现在进城,买点东西,顺便给先生抓点药。” 安裕容想起变暗的天色,问:“来得及么?” “无妨,关了城门我也能出来。” “昨日火车停在半道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,你千万小心,早点回来。”安裕容心中虽担忧,也知这一遭非走不可,只多叮嘱几遍。反倒是颜幼卿,对于另外两人留守山洞十分放心不下,将如何保留火种,驱赶虫兽,炙烤干粮,烧开滚水等诸般事宜,罕见的啰嗦好几遍,最后在尚古之的揶揄笑声中被安裕容推了出去。 “抱歉……咳!咳!”尚古之咳嗽一阵,面露苦笑。药草到底只顶得了一时,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力正迅速流失,身体不适症状越发明显。 安裕容正蹲在洞口等颜幼卿回来,闻言回转身,将破草垫拆开,往火堆余烬里小心添上一把,又将装了热水的裂口陶罐递过去:“先生好好休息,不要多想。” “万一……我是说万一……不要管我,你们自保无虞……” 安裕容摆摆手:“天无绝人之路。幼卿曾经屡次绝处求生,我很相信他,请先生也务必相信他。”挑眉一笑,“况且,先生当日既然随他出了总统府,难道想不到可能会有如今情形么?先生作此抉择,必是心中有无法放下之事,不计生死得失,也必须去做罢。” 尚古之默然。半晌点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抱着陶罐喝了几口水,仿佛舒服不少,缓缓躺下。 “乘警几天前就开始查验铁路南北专线乘客,京师被抓的人,状况怕是不太好,否则祁保善的人不致如此笃定。我这一走,后患无穷。只希望不要连累海津的朋友才好。”尚古之话语沉重伤感,却也透出一股久历坎坷的从容坚定。 “自革命发端至今二十余年,热心革命者众,致力建设者寡。直至今日,炸弹革命、刺杀革命,仍时时蛊惑人心,搅动局面。革命成功可期,建设启动实难。此前我托你二人传话,是出京、北伐、谈判六字。须知出京是前提,北伐是手段,谈判才是目的。若要北伐,可借革命之余威;若能谈判,方得建设之契机。早年我唯知革命,后来乃图谋建设。其中艰辛之巨,不足为外人道……” 安裕容颔首:“先生若不能回去,革命好说,有的是人干,建设一事,多半要成镜花水月罢。” “裕容,你果然最明白不过。逗留北方已无用处,我确实是想,不计一切代价,也要回去。” “既如此,便请先生不要再说丧气话了。幼卿与我如此卖力,先生自己可也要不遗余力才行。”安裕容说到这,笑了,“先生且放宽心,我兄弟二人毕竟不是贵党同仁,实在没办法,也不会做那等牺牲自我保全阁下之事。最多抢出遗体送回南方……” 尚古之也笑了:“人死灯灭,一了百了,要你俩抢什么遗体。就地一把火烧尽,给我洒大海里去便是。” 这一番对话,去除胸中不少郁气,尚古之倒是安然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洞里多了个人。 “玉卿回来了?”闻到一股食物香气,借着火光一看,地上摆着几个粗瓷盘子,有荤有素,居然颇为丰盛。 “嗯。”颜幼卿递过来一双筷子,“先吃点东西再吃药。都是成药丸子,方便。” 安裕容伸手扶一把,尚古之盘坐起身,迫不及待夹了块烧肉吃:“嗯,味道不错。怎么样?顺利么?” “买东西挺顺利。天黑以后我去了趟警备队营房,火车被劫的消息今早才到他们那,赶过去货物已经被人卸了大半,傍晚连车带剩下的货拉到奚邑车站。上头要求警备队追回被偷走的货物,还要抓捕逃犯,大晚上的营房里也乱成一团。” 安裕容已经听过一遍,便只用心吃饭。看他光顾着说话,遂从尚古之筷子底下抢夹出好几块荤菜往他嘴里送。 尚古之没抢过,调转筷头去夹点心。看清点心面上的福寿纹样,一愣:“玉卿,这些吃的哪里买的?” “不是买的。”颜幼卿张口吃了安裕容喂过来的肉,“今天七月初一鬼门开,城里大户人家在城门外摆祭席,从初一轮番摆到十五。我出城的时候太晚,吃食铺子都关了门……” ?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