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另有一本账罢。” 安裕容道:“说起赔款,前朝签下的赔款条约,到皇帝逊位也不知还了多少?如今革命时代了,这些欠款总不至就此一笔勾销罢?不知南方大总统北方大统帅们,对此做何打算?” “贤弟此语算是切中要害了。眼下不论南方北方,在是否承认前朝欠款问题上,都暧昧得很。” 安裕容嗤笑:“这么说,之后谁肯认下这些欠款,多半谁就能得到列强无保留的支持了?” 徐文约再次叹气:“然也。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,为之奈何?” 两人感慨一阵,徐文约似是好笑道:“贤弟可知,那傅中宵军长,准备接受《塞尔特报》东方编辑部记者专访,谈一谈自己的政治理想。” 安裕容愣了一瞬,脸上满是掩不住的讥讽:“傅军长这是被胜利冲昏了脑袋罢?他不去紧盯防务交接,跟着洋人玩儿这些虚的。政治理想?说到底,不过是个残酷冷血的山匪头子,以为上了洋人报纸就能摇身一变,装扮成救国救民大英雄么?”心里却想,若傅中宵等人忙于这些,大约更顾不上其他琐屑,颜幼卿那头倒是愈加安全了。 八月十一,经申津铁路总公司调度,南北通线特快列车临时停靠奚邑站,以便人质撤离。北上海津的车清晨抵达,而南下申城的车则午后出发。 天刚亮,安裕容特地与尚先生告了个别,谢过泰勒先生一家,将颜幼卿的嫂嫂与两个孩子领回自己身边,然后随同其他释放人质登上马车,往奚邑城北门外的火车站行去。 徐文约一大早便等在大门外,和他上了同一辆马车。安裕容替双方做个简单介绍。颜幼卿的嫂嫂听到徐文约姓名,便知是先前提及可以求助之人,特地弯腰行礼。又把那个长衫裹就的小包袱还给安裕容。 奚邑城火车站位于北门外,建好不过几年光景,规模很小,设施简陋。申津铁路虽于此经过,然而停靠的客运车非常少。另有两条专门的货运线路途经此处。兖州矿产资源丰富,这两条货运铁路由几家盘踞北方的老牌列强共同投资,只要保证他们的利益,并不在乎实际掌管在何人手里。 安裕容等人到达车站,约翰逊、阿克曼及科斯塔三位前人质代表,现观察团成员,已经在车站等着送行。寒暄问候过,离列车预计进站时间便只剩下不到半小时。几十人挤在狭窄的月台上,给平素冷清的小站带来一片喧嚣热闹。安裕容环顾四周,除去等待上车的人质及陪同人员,还有少数如徐文约一般顺道离开的记者。至于前来送行的,则有总长手下官员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。远处几排执枪士兵,是总长从京师带过来的人,既不属于丘百战的地方警备队,也不属于傅中宵的护国独立军。 安裕容注意到约翰逊等人都是骑马来的。科斯塔告诉他火车站旁边即是骡马行。这几天观察团在城里巡视,临时向老板租借的。说是租借,老板根本不收钱,且每日按时按量将草料送上门,令他对华夏民众的友好善良深为感动。 安裕容干笑几声敷衍过去。望着那匹马,心中忽地冒出一个念头。 火车鸣笛声遥遥传来,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踮足翘首。尤其对于人质而言,唯有上了列车,彻底离开被圈禁两个月的牢笼所在地,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安全。许多人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激动表情。 安裕容却无法投入其中。他看到身边女人孩子和其他人一样,不由自主地露出企盼神情。也许他们对于自己的亲人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,自从安裕容转告他们,颜幼卿将稍后赶到寿丘会合,三人便默然接受,不曾提出任何疑议。安裕容又想起那一天入夜后,颜幼卿将捆扎好的东西扛上肩膀,一个纵身跃过墙头,转眼间消失不见踪影,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。每每想起就无法控制地心中担忧,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实在多余,索性使劲儿忍着不去想。 谁知就在这一刻,随着鸣笛声越来越近,视线中的钢盔长龙越来越清晰,心里那个冲动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。 诚然,这里的所有人都安全了。只除了冒险回头去救人的那一个。那个细瘦的少年,本该匿身此地,与在场诸人一同脱离困境,可他偏要做默默无闻的孤胆英雄。 安裕容一把拉住徐文约胳膊,附耳低声道:“徐兄,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办,拜托你帮我在路上照应这三位,到寿丘车站等我。” 徐文约还没来得及反应,他已经跑去科斯塔面前:“科斯塔先生,这匹马让给我吧。我给你五块银元,赔给骡马行老板,他应该不亏了。” 科斯塔莫名其妙:“让给你,当然可以。不用你给钱,算我送你的。不过你要这匹马做什么?你不该立刻上车了么?” “我不上车了,办点别的事。”安裕容翻身上马。他很庆幸自小练就的骑射功夫,即使荒废许久,亦不至太过生疏。 这时车已进站,徐文约在那边急得跳起来挥手:“安贤弟!安裕容!” 安裕容也冲他们挥手:“上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