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前,如一个乖巧听训的弟子,微微笑道:“您听到的是怎么回事,便是怎么回事。” 君先生不言语,侧头望向窗外,良久,叹一口气:“阿卿走后,已许久没人陪我下棋了。” 我道:“先生若不嫌弃我棋艺拙劣,那花花就陪您下一局。” 君先生默了会儿,从容起身:“也好,让我瞧瞧你这些日子长进了多少。” 我斟了一壶茶,又将棋盘摆好,茶香混着沉香漂浮在屋中。君先生低头饮茶,并不动作,我看了看他,当先取过一子,点在盘中。 落子无声,如闲花落地。 君先生执起一颗白子,挨着黑子落下,道:“年初,你师父来过信,说你已脱离了云麓,她年事已高,力有不逮,总有顾不到你的时候,叫我多多照拂你一二。” 我笑一笑:“师父疼我,这话说得客气了,我不仅脱离了云麓,还接掌了魔教,此后生死由命,干不得云麓半分,我倒是希望师父将我彻底弃了,云麓百年根基,不必因我惹上非议。” 君先生面色不变,再落一子,摇头道:“虽说人各有命,缘来则去,可经过的到底是经过,又岂是一个‘弃’字能放下的。” 喉头忽地有些发哽,眼中漫上一层水雾,却仍笑着道:“缘来则去,缘聚则散,先生,我已经选了自己的路,回不了头了。” 黑子在正中落下,白子已趋往南方。 君先生抬头看我,神情平和,眼中本藏着的一点漠然也消弭殆尽,叹一口气,道:“花花可还有兴致听我讲个故事?” 我抹了抹眼角,笑道:“怎么没有,您不是一向知道,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么。” 檐下风铃声忽远忽近,午后的阳光渐转淡薄。 君先生望了望棋盘形势,在中南落下一颗白子。我平静地看着,心中却微微一沉。 “我年轻那会儿,也有过一段轻狂日子,那时候看多了江湖上的沽名钓誉之辈,难免心生不忿,憋着股气想拼出个实实在在的名头来,好叫那些伪君子自惭形秽,可是这江湖啊,风云变幻只在朝夕之间,我过了很久才明白,所谓上士无争,下士好争,我们这些赤条条空有一身本事的,往往却是越争,越是什么也得不到。“ 我默默看着棋盘,继续点下一子。 君先生顿了顿,跟着应下一子:“想通这些,我心灰意冷,甚至想过不如同我师父那个糟老头子一样,遁入深山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罢了。可不曾想,许是老天垂帘,那一年,让我碰上了青云观长清道长,其时他身中魔教鬼门昙之毒,命在旦夕,可一众岐黄世家却都远远观望,束手无策,我以为是多厉害的毒,上前一看,才发现不是没有法子,只是那法子太过凶险,当真去试,也只有不到一半的胜算,那些人个个头上都顶着世家的名号,才畏畏缩缩不敢上前。可我不同,我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命,既已打算隐居深山,那便是同早早死去没什么两样,况且,横在眼前的到底是一条性命,只犹豫稍许,我便决定,救人。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