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事实上令我怔忡的点并不是这个。 玉眉,我梦到柳梦了。 她来水街。 来找我。 可是柳梦,现在我要怎么找到你。 玉眉将失魂落魄的我带回家。 我强撑精神吃过饭喝了药,玉眉看我实在无精打采,愣是在床边陪了我三小时,给我讲从前有座山的故事。断续的话语和重复的故事内容,终于将我催眠。 幸运的是,梦境又莫名其妙地续上了。 我看见穿着红旗袍的柳梦,在雨过初晴的天气里,支着边角挂水珠的油纸伞,站在水河上游。 微风吹起一角红裙尾,伞下的她持着欣赏的姿态,侧头微笑看向石阶。那上面是透明体的我,正脱下鞋袜,想将双脚没入水中。 我回头看她,她同样看我。有别于初见时的错身而过,我们这次面对着面,看见彼此。 柳梦再次说起那句轻笑后的友好提醒。 上游玩水呢,小心挨下游洗衣的人骂。 一声鞭炮炸响,我猛然苏醒。冷风灌进来,面颊湿冷,泪水早不知何时淌了满脸。 这究竟是我日有所思的臆想,还是柳梦游荡人间的残魂未散。 我无从得知。 一切仿佛被拨回原点,回到那个我第一次碰见柳梦的场景。传言说,人之将死,会看见逝去的至亲回来,带走她。 兴许这个她所停留的地方,是我从始至终的归宿。 玉眉趴在床沿边睡觉。醒来已是傍晚时分,她眼睛还没睁开,手已经习惯往床头摸索,只要没摸到我会顿时清醒,比任何鸡鸣犬吠都有效。她迅速抬身,确认床铺是否有人,叹铃? 我在。 玉眉当即转身,幅度过大,板凳都没她转得快,导致她一个踉跄,一屁股坐到地上,好在双手后撑,她没有太狼狈。 见到端坐在书桌前的我,她松一口气,吓死我,以为你又跑哪儿去了。 她从地上起来,拍拍尘土。来我身边,怎么脸色又变得这么差了,早上明明好了些。 她一手支起我脸端详,呢喃:白得快成透明弹珠 我扭开脸,笑说:我看你才像个弹珠。 玉眉把板凳拉过来,问我:坐在这里做什么,盯我睡觉? 这话不假,我要把从小到大的玉眉一点一点记在脑海中。生命里难忘的事少之又少,我要把有限的脑容量,全留给柳梦和玉眉。 我被鞭炮吵醒,醒来没事干,换我守着你。 我支着下巴,看玉眉那双眨巴的眼,因我这话红了脸不敢对视,转而看向旁边笼子里的汤圆。 我偏开头,看向窗外,为什么今天会放鞭炮? 玉眉说:过了今天,就是千禧年,还是二十一世纪,人都说是个全新的开始,值得纪念。 所以大家放鞭炮就当庆祝了,这个点,多半也是小孩放着玩,听说旁边村镇还要办晚会。说到这,她有点欣喜地问,叹铃,要一起去跨年吗? 新世纪,全新的开始。相当美好的词汇。 迈向新世界的最后一天,也同样值得纪念。 那今天会是难忘的日子。我摇了摇头,玉眉,我想和你聊聊天。 玉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有点卡壳,好、好啊,聊聊什么。 我拉过她双手。看着她这张陪我度过数年,褪去稚嫩、褪去婴儿肥、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脸。 以后要是去了别的地方,要记得好好照顾汤圆,还有自己。 玉眉的僵硬慢慢消失了,半垂目,静静听我说。 好。 我想留在林海镇,一直都在那。 好,我陪着你。 她还是像从前那样迟钝,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。这让我感到庆幸。 我搓搓她发凉的双手,捧在手中,用前所未有的郑重口吻。 我少有幸运的时候,一向难得上天偏爱垂怜,但它将你带到我的身边,我此生幸事。 玉眉,很高兴认识你。 玉眉眼中似有泪光打转,可能我这番举动来得太正式。她别扭地挣开我的手,干笑两声,闷闷地说:干嘛啊搞得像宣誓。 吃饭吃饭,等会饭都凉了。她摆摆手起身,留我一个快速逃离的落寞背影。 奶奶和老朋友们外出看隔壁村的跨年活动。 妈妈抱着还在咿呀学语的弟弟,坐在厅里,逗他玩。 时间已近十一点。 玉眉和我坐在院前的门槛上,仰头对着天上明亮的月亮,问:叹铃,真的不想出去玩吗?外面会很热闹的。 怎么热闹? 人们会聚在一起放烟花,还会掐着秒表倒计时。零点一到,这个天会变得很灿烂,像过大年一样。 我反问她:那我们有烟花吗? 玉眉一愣,显然她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,没有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