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师兄在最前方,无暇顾及他们角落的动静。 水鹊正一声不吭地悄悄靠住大树。 这棵轩辕柏已经有几十年的岁数了,树身好几个人张臂合抱才能环尽。 他准备一会儿趁罗师兄转身看不见的功夫,挪下步子就躲到轩辕柏的背面去。 站桩才没多久,站得他额角濡湿,特别辛苦似的。 意料之外的,眀冀走过来问他:“为什么在这里……躲懒?” 水鹊赶紧:“嘘——小声一点,别让罗师兄知道了。” 眀冀看他神色紧张,便答应:“嗯。” 重新问了一遍,这次声音压低了许多。 “为什么在这里躲懒?” 他问话一板一眼的,面色还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严肃。 是最让水鹊烦恼的一类人了。 “你懂什么……”水鹊嘟囔,他说话轻轻慢慢的,“修道的事情,怎么能叫躲懒呢?我有外四不练、内四不练的原则,要守原则修道呢。” 眀冀没听说过什么修道原则一类的,他耐心地继续问:“何为外四不练、内四不练?” 他一问,水鹊就来劲了,摇头晃脑道:“大寒大暑不练,雷雨刮风不练,这是外四不练。” “大悲大喜不练,太饱太饥不练,此为内四不练。” 那什么时候练? 他越说,眀冀的眉头皱得越紧,“今日呢?是为什么不练?” 虽说是冬日,但今早放了晴,没有往日的风雪丰沛,按理来说,不算是太冷。 眀冀注意到今天水鹊佩戴的璎珞圈上火石暖珠都少了一些。 天气本该适宜修炼的。 水鹊理直气壮,“今日有风呀。” 他指着天空让眀冀抬头看。 微风,扫过枝叶,幅度轻微地摆了摆。 眀冀收回视线,与水鹊对视,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一样,严肃道:“大道至虚至静,要守一于道,最忌讳三日打鱼两日晒网,你这样做,什么时候才能得道精进?” 他教训起人来,竟然一套一套的。 义正辞严,把水鹊说得晕晕乎乎,脑袋嗡嗡的,好像已经见到了长大后的眀冀,肯定比现在还要烦人。 水鹊肚子里没有墨水,不知道怎么反驳眀冀,气恼地说道:“你少管我,我爹都没你这么啰嗦。” 微生枞平时确实寡言少语,除了不让水鹊做有害健康的事情,其他事基本都惯着他自己来,听之任之,有求必应,摘星星摘月亮的。 久而久之,就把孩子的脾气惯得越来越大,越来越任性了。 眀冀的唇压成一根弦似的直线。 他说刚刚那番话,本心原是好的。 看水鹊身无修为,连冬日御寒都不能,所以想让人早早到练气的境界,比起冬天裹严严实实的衣物还要用暖石火珠保暖,会舒服得多。 他是规行矩步的性子,还不会说话,一本正经到有些死板的地步。 反正不惹水鹊喜欢。 他也不清楚水鹊的体质。 因为是纯阴之体,本就不适合独身修炼,水鹊体内经脉生涩,想要修道,引气入体比寻常的小孩都要困难,大汗淋漓了也不得门路,就是徒生虚汗。 总是这样,时间一久,挫败多了,水鹊就不爱练功了。 他本来又处于还耐不住性子的年纪。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僵持。 北风一大,树上簌簌作响。 啪嗒啪嗒,枝桠与叶片上白色的雪塌下来,一下子落得树底下两个小孩雪满头。 眀冀拂去肩膀和头顶的白雪,又拍了拍衣袍,抬起头来看水鹊的时候,却见对方睫毛都是湿漉漉的,是雪化了,又狼狈又可怜的。 水鹊咬牙,一跺脚,把气撒在眀冀身上,“讨厌你!都说了今日刮风不易修炼了,你还说我,害得我淋了满头雪……” 眀冀是个倒霉鬼! 水鹊笃定。 遇见他总没好事情。 眀冀怔了一下,他从衣袍里取出洗得发白的帕子来,想给水鹊擦擦脸上和身上的雪水的。 结果水鹊生气跑走了,一溜烟跑离了弟子会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