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花娘见过梁爷。” 梁坤还没等说什么,就见老头一把抓住了花娘。 “你是皇后娘娘,你给这个小官行什么礼?喂,你不是梁大人吗?赶紧带我们回京城,皇上见了我们,一定重重赏你!” 花娘眼中含泪,用力扯住了老头。 “让梁爷见笑了,我们这就走……” 事已至此,梁坤满心都是疑惑。 他一把拉住老头,问道: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?你爹为什么自称国舅?你们是不是认得我?” 花娘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梁坤。 “我……我只是听说过你。” 花娘擦了擦眼泪,低声道:“我本姓谢,我爹从前……在京城做皇商。” “什么?他是谢皇商?!那你是……”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,梁坤满脸都是不敢置信。 花娘苦涩一笑,道:“我们父女得罪了贵人,贵人开恩,饶了我们一命,只叫我们离开京城,永不许回去……” 当年宫中的事情平息之后,谢明昌和谢华香就被放了。 只是回了谢家,谢明昌那些妻妾早就卷了银子财物跑路了,家中宅院被一群无赖花子们占了,他们父女二人回去,反倒被打了出去,两人无处可去,又被兵士催促着离开京城,只能被迫离开。 谢明昌受了如此打击,那时候就已经浑浑噩噩的了,还总追问她为什么太子不要她了,后来又逼迫她回去找祁镇要钱。 不管谢华香怎么解释,谢明昌都听不进去,后来谢华香不再开口,谢明昌却变本加厉,每日打她骂她,满口都是污言秽语。 谢华香又伤心又绝望,想要扔下谢明昌一走了之,不料谢明昌却突然生了重病,倒在客栈里卧床不起。 谢华香无钱医治,连住店钱都付不出,那客栈掌柜倒是好心,劝她做些皮肉生意,好歹先把老父亲的病治好再说。 谢华香到底出身富贵,哪里肯做这种事,待要啼哭求饶,换来的只有冷嘲热讽,待要逃跑,又被客栈伙计掌柜牢牢看住。 让她寻死觅活,她却又舍不得自己这条命。 她无路可走,只有答应了那掌柜的要求,做起了暗女昌的生计。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,等挣出了谢明昌的药钱,又有客栈的店钱,又有饭钱,吃住都有了,又要买衣裳首饰,胭脂水粉…… 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,泥足深陷,无力自拔。 而谢明昌治好了病,人却疯傻了起来,成日到处说自己是国舅爷,马上就要进京过好日子了,惹来无数麻烦和耻笑。 她又要挣钱,又要照顾谢明昌,不过一年的功夫,她的身子就坏了,脸上更是生出斑点细纹来,又染了脏病,花尽了钱也治不好。 那掌柜见她没了恩客,竟将他们父女直接打包卖给过路的行商,谢明昌和谢华香被辗转卖了几次,到了瓜州,谢华香找了个机会,终于逃出生天。 谢明昌虽然疯了,却还牢牢记住一件事,自己的女儿攀上了太子,她可是摇钱树,只有跟着她才能过好日子。 所以谢华香跑了,谢明昌也一路跟着她,甩都甩不脱,她既没法子,也不忍心丢下他,又怕被买他们的人抓住,便一路颠沛流离,到处逃亡。 后来逃到一处村落,她旧疾复发,浑身都生了烂疮,本以为就要死了,却被一个铃医遇见,施舍给她几包药,居然将她的病治好了。 病好了,她便重操旧业,有不明就里的人看着她卖身孝养疯傻的父亲,倒还可怜她,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了下去。 她是已经认命的了,可谢明昌脑筋却不清楚,时不时就要犯一场疯病,一听见有京城的人,有当官的,就要跑去吵闹,翻来覆去地说要回京城。 昨日他听见拉皮条的人跟谢华香说起梁坤,便又犯了老毛病,一早上就跑过来闹腾了。 梁坤听谢华香说完这几年的经历,整个人都傻了。 他只当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人,没想到谢华香父女的下场更惨。 当年,他虽然没有资格亲眼见到谢皇商和谢华香,可是多亏了史家喜欢大肆宣扬史家跟谢家的关系,他对谢家的风光还是记忆犹新的。 谁能想到,当年富贵无双的谢皇商,如今却成了一个疯疯傻傻的老头。 而据说被某个皇子看中,马上就要当侧妃的谢华香,却成了这副人嫌鬼憎的模样。 梁坤百感交集,从屋里拿出荷包,将里面的几钱银子和四五十个铜板都塞给了谢华香。 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,他迟疑片刻,才说道:“保重。” 谢华香擦干眼泪,向梁坤深深行礼。 “多谢梁爷,告辞了。” 看着谢华香扶着谢明昌,踽踽而行的背影,梁坤面露怅然。 不能一展抱负又如何,能忍辱偷生,就已经是难得的了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