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不欲她多惹麻烦,恐怕不会同意她与杨简见面,但是祝含之若是使些手段,或许可以实现。 祝含之就知道她要说这个,道:“不必着急相见。杨家虽然连孩子都没放过,但杨简却留了一条命。他是今上身边一直在用的人,和杨家的事没什么联系,此次拿下端王、检举杨家,他都是有功的。所以今上网开一面,只判了流放,打发他去北关做苦役了。” 谢惜听到这话,反应了半晌,一时心绪纷乱,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,只是来来回回地翻覆不定。 她纠结了许久,最后也只是问道:“他已经走了?” 祝含之摇头道:“没走。他请命收了家人尸骨再走,已经获准了。” 谢惜眼底浮出些痛色。 她在滨州的时候,听谢愉说过,当初四姐姐前去为家人收尸之前给谢愉写过一封信,如她所言,并无寻死之意。可是在那之后,她还是情绪崩溃,直接赴死。 她的家人们并不无辜,却也不全然有罪,她无法为家人辩驳,也无法原谅杨家,她救不了无辜的四姐,又将杨简也推到了这步。 她每一步都是错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 祝含之看她表情,伸手拍了拍她手臂,道:“我不建议你去见杨简。你不知道杨家的情况,在下狱之前,杨家已经办了几回丧事了——他家长子杨策,写过认罪书后自刎了;七子杨籍,被杨宏一杯毒酒送走了。这些丧事都是杨简去办的。莫怪我没有提醒你——人心易摧。” 递交罪证从而间接害死自己的家人是一回事,亲自见证家人的死亡再去一个一个地收敛尸骸,那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祝含之未尽的话已经非常清晰——没有人可以要求对方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,依旧用从前的爱意面对自己。 杨简从前说得再好听,那都是杨家没出事的时候。 谢惜没有见过此刻的他,所以无法知道,他当日所言,所谓“不想分开”,到了如今,究竟有没有后悔。 祝含之估摸着时间,将窗帘掀起一个小缝,向外看了一眼,而后道:“快到了。太子给你这两个选择,和杨简也有些关系,要听吗?” 谢惜抬眼,问道:“是什么?” 祝含之道:“他是网开一面的罪臣,你是复仇不成的罪臣之女,你们二人又有前缘。太子自然会怀疑你二人是否会私下勾连,来日再生波澜。若是你非要去见,我为自证清白忠心,不会让你活着走下这辆马车。” 她口吻平淡而强硬,让谢惜无法质疑这个情况发生的可能性。 繁记一路发展如此顺畅,全靠祝含之在背后扫清障碍。当初她明知道原之琼心怀不轨,却依然帮她准备了致命的马具。既然她连皇亲性命都不放在眼里,如今杀一个谢惜,更是不在话下。 谢惜问道:“第二个呢?” 祝含之语气放缓了些,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个包裹,道:“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新的身份,你可以拿走,离开上京,抛却旧事与谢惜的过去,自然将来可以安生。” 其实这是和在东宫一样的考验。太子要考验祝含之的忠心,考验她是否还能为己所用;也要考验谢惜的真心,看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,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。 谢惜看了那包裹一眼,没有动。 祝含之看着谢惜,收了由来散漫的笑意,难得露出三分正色。 她们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片刻,祝含之干脆地拿起了那个包裹,直接塞到了谢惜怀中,同时身子迅速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,用极低的声音道:“你何必在此刻莽撞?拿着东西走得越远越好,天高皇帝远,到时候谁还能管你?” 她复又回到原位,坐直身子,看着她挑了挑眉,脚底下还踢了踢谢惜的鞋尖,提醒她好好考虑。 谢惜有些无奈。她既然在东宫答应了太子,不至于出来了又要鲁莽行动,反倒是祝含之压低声音同她说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