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料,对方竟也跟着自己往边上让了让,给张枢密使先行。 张枢密使匆匆朝他们拱手互相行礼时,还多看了两眼,颇为稀奇。 这二人还能凑到一处去? “右仆射找我有何事?” 到了政事堂,谢景明收起伞,往无人的一侧甩了甩水,将伞靠在门边。 沈昌也收起伞,却并未放到一旁,他拍拍身上氤氲水汽,笑道:“昌有一事不明,想要向谢侍郎讨教一番。” “右仆射客气了。”谢景明垂眸,捏住官袍两侧,抖落官袍下摆水汽,“有话请直说。” 沈昌四周扫了一眼,压低声音道:“圣上前些日子召我,言明小儿与墨兰先生那外甥女洛三娘子有情有义,是为天造地设的一对,不妨迎娶。” “哦?”谢景明放下官袍,双手作揖,“那便恭喜右仆射喜事临门了。” 沈昌紧盯着他的表情,摆了摆手,声音压得更低:“然而墨兰先生昨日遣人送来庚帖,我才知晓,这洛三娘子的闺名,可不得了。” 谢景明抖了抖袍袖,将边角压齐,垂着的眸子看不出情绪:“便是如此,此话也不该是湛可听之言。” 他告了个礼,就要退去。 沈昌烦死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,却又只得强压住,匆匆道:“洛怀珠三字,谢侍郎难道不觉得耳熟么。” 谢景明的脚步顿住,背影僵直。 沈昌刚松下一口气来,准备施施然再度开口。 不料,谢景明竟转身凝视他,满目肃然:“昨日种种,譬如昨日死2。从湛为人臣那一日起,少年谢景明便已死在了落满苍头大雪的垂拱殿前,随着王昱年一同坠落冰渊之中。” 他拱手作揖:“右仆射,慎言。” 说完,转身离去。 苍白天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,向内拖出一条长长的、如修竹笔直的暗影,抬脚行路摇摆的袍袖灌满风,鼓胀起来,甩出一道锋利线条。 沈昌横手在腹前,背在身后的手转捻着,凝睇那挺拔背影。 等人入内静坐下来,他才转身绕着长廊离去。 ——往枢密院的兵籍房办事处去。 兵籍房独有一处居室,是专门留给云舒郡主办事所用。 沈昌要找的人,便是她。 窗外细雨飘摇挥洒,天光微弱,她便将窗关了,只开了门,垂下竹帘挡住水汽。 沈昌进来时,撩开竹帘的动静不大,但也有声响。 云舒郡主却只是垂眸看着灯火下的文书,不曾抬眼看来人。 “唐副承旨。”沈昌只好主动开口。 云舒郡主依旧不抬头,将文书批好放下,才慢悠悠回话。 “右仆射前来所为何事?”她拿了新文书摊开,细细审阅,“莫不是又有什么新政要务,需得我们兵籍房协办。” 后半句话,她说得颇有几分嘲讽的意思。 新政出,各部门要协办的事务繁琐,还得与高官贵族有冲撞,谁也不愿干这等麻烦事,惹一身腥。 然,大家都怵谢景明那雷厉风行,不讲情面的处决,生怕自己与他作对,就成为下一个王昱年,面上都好好配合,私底下每每提到新政,却不无嘲讽。 新政推行两年后,国有所得,帝心大喜,嘲讽声弱了许多,可抱怨依旧。 沈昌心中清楚,云舒郡主这番怒气,一则源于此,二则源于他是剿灭林府、害了林韫的罪魁祸首。 世人都以为云舒郡主不让提及林韫此人,乃是避嫌,可知道内情的人都知晓,云舒郡主是不允许任何人说林韫已死。 他轻笑两声,道:“昌并非为新政琐事而来,乃是为一位故人,特意前来报喜。” 故人? 云舒郡主对照登记簿信息,做好核算,落笔书写。 “林家那丫头。” 云舒郡主的手停下,将笔用力搁在一旁,反手抽出背后挂着的横刀,踩着凳子一跃跳过长案,立在沈昌面前,将刀架在他脖子上。 “阿玉何在?” 第24章 卜算子 横刀挥过去的刀风, 将一侧立着的青铜多盏烛台,吹得摇晃成豆粒大小。 灯火黯淡一瞬,将云舒郡主英气的脸庞笼在晦暗阴影中。 呼—— 刀风起又落。 烛火重新映照在她侧脸上。 沈昌视线下垂, 看向那流转暗光的刀锋, 再顺着刀锋向上,过刀柄、手背、手臂, 落在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