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沙—— 窗外晚风不歇。 洛怀珠睁开眼眸,看着墙上斑驳竹影,撑手坐了起来。 回京短短几日,接连见得故友,若说心中没有半分涟漪,那是骗人。 她伸手拿过福伯的竹编盒子,打开卷帘的盖,捻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杏糖酥,用食指缓缓推进嘴巴里,轻吮指腹。 舌尖推动糖酥,用右边牙齿碾碎。 焦香味满腔,她纷繁杂乱的心,蓦然平静下来。 舌尖的杏酥糖,将洛怀珠的回忆,拉到她与谢景明,还有福伯初相识那一日。 第12章 如梦令 那年仲春,日晡。 林韫不过三四岁光景,还是个肉乎乎、矮墩墩的小团子,几位兄长带她到外城灵喜园看夜戏。 当夜月色流泻,倾入汴河,粼粼如玉带,莹莹雾气吞吐月色,喷出一片清皎。 比萤囊之色尚美,且无伤生灵性命。 小林韫看得整个人着迷了,停下脚步,爬上石栏的地袱石,伸手要去捞月光。 她那时胆子还不算大,只敢一手抱着瓶子状的瘿项,从缝隙间伸出另一只手,虚虚抓着手指看光流转的模样玩。 倘若再过两年,她能翻到石栏上坐着闹。 白嫩的小团子玩了一阵,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,像是圆面团子上,不小心点了寿桃包的粉晕。 她收回手,虚虚扶着石栏板,跳下地袱石。 “阿兄,我们走吧。” 她拍了拍自己青绿长裙上沾惹的灰尘,朝后面伸手。 许久无人拉她,她疑惑回头,发现四下哪里还有自家兄长的影子。 她愣了一下,出门时阿兄叮嘱她说“外城多拐子,一定要跟紧阿兄,不然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”的事情,在她脑海里重现。 小林韫圆润的杏眸,瞬间漫上水光。 “阿兄……” 她瘪着嘴巴,眼泪在眼眶中晃荡,缓缓坠落。 四周全是来去如织,腿都比她要高的人,肩上披风裹住,便如大山一般吓人,像极了故事里抓小孩的姑获鸟。 她哒哒小跑着往前冲,呜哇喊着“阿兄”。 跑过下土桥时,红色软靴踢到了什么东西,将她绊了一跤,咕噜噜滚到旁边草地上。 手上和膝盖上火辣辣的痛,让她委屈得不行,放声大哭起来。 “唉哟。”跟前忽地出现一道褐色的影子,将她扶起来,抱到树根下坐好。 泪光模糊中,她根本看不清楚抱她的是谁,只知道衣裳颜色不是阿兄他们的衣裳颜色,以为拐子要将自己卖走。 一想到以后再也瞧不见阿兄和阿娘,她悲从心中来,哭得更大声了。 这回,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。 “小娘子别哭,老伯不是坏人。”褐色影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挠头,左右看了看,跑到一个扛着扎子卖冰糖葫芦的小伙面前,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回来。 “别哭了,你看这是什么?” 眼前有长长的红色影子晃来晃去。 小林韫从怀里掏出自己绣了竹叶的小手帕,擦干净眼泪,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汉子,头发已有几丝白,脸上晒得黢黑,皱纹满布。 他一手握着一个破烂得看不出颜色的荷包,一手握着一根闪着晶莹光泽的糖葫芦。 “吃吧。” 小林韫咽了一口唾沫,摇头:“阿娘说,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。” “老伯送你,吃吧。” 褐衣男人将糖葫芦往前递了递。 麦芽糖甜滋滋的味道,一直跑到鼻子底下。 她回忆起刚才那人跑去买东西的身影,觉得这糖葫芦应该不会像阿兄说的那样,洒了能将人迷晕的药粉。 小林韫又咽下一口唾沫,用帕子将手上的灰擦干净,双手接过,软着嗓音道谢:“多谢老伯。” 褐衣男人憨厚一笑。 她捧着糖葫芦,张开嘴巴咬了一下,没能咬下,却也含了一嘴的甜。 “慢慢吃。” 褐衣男人叮嘱道,他似乎也吞了一口唾沫。 小林韫点头,用帕子干净的一角包着最顶上被自己舔过的糖葫芦,用力拔下来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