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墨兰这人,有个古怪习惯。 他喜欢给山居中的每一样物件,都安个名儿,还尽是和诗词歌赋相关的名儿,搞得上上下下伺候的人,一听到他点名要哪样东西,都特别痛苦。 “胡说八道,你舅舅我这般纤长体量,纵使再用力,也不会对我们寒枣春低生出伤害。” 即墨兰抖了抖自己的袖子,理好垂向两边,惬意呷一口热茶。 他世家出身,一举一动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名士风流,率性恣意。 “舅舅您看,再有几日,我们才能启程北上?”洛怀珠生怕他茶盏搁下,又提起方才的事情,先把话头掐死。 “等春日到来,春雪消融后,再候三五日。待道上新草萌发,便可启程。”讲到正事,即墨兰容色正经不少,“此次返京,你当真做好了准备?” 重回故地,内心激荡却不能言表,不得动色。 犹如钝刀割肉,酷刑罢了。 洛怀珠握着手中杯盏,任由袅袅热气打湿自己低垂的眼睫。 雾气在睫毛上凝成水珠,潮湿得仿佛要坠下枝梢的露珠。 她盯着杯中那双漆黑无波的眼瞳,说:“五年了。散落在外的证据,也收集得差不多了,该要回京,向沈昌讨债了。” 这一笔一笔的账呐,她可记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就等着沈昌的血肉来沾笔,一项一项勾对。 送予世人审判。 她眸中眼波微动,随手摸走坐榻案几上瓷碟里摆着的炒豆子,丢进杯里。 咕咚—— 水面涟漪一圈圈漾开。 初春如约而至,河里的冰全化了,岸上冒了青青草,草叶上的露珠,顺着长长的纤细的叶子,坠落河面。 河面上出现了几道人影,正是洛怀珠他们。 车窗敞开。 洛怀珠探出半身。 回头望,山居隐于林,半腰灰雾如飘渺衣带。 这便是她住了五年的地方。 山清,水秀,鸟啁啾。 着实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。 可她终究不能安心住在这里度余生。 看了一阵,她缩身回到马车内。 即墨兰好享受,但凡出行,必定高马、大车、娇婢,缺一不可。 这一路上,他们前有两个骑马的护卫开路,中有敞亮大马车可躺着,再有放置行礼和安排鬼神医及两个仆从、两个侍女的两辆马车,后有四个骑马护卫断后。 排场过大又无世家标识的后果便是,从苏州到京城这一路,他们共遭了七次匪徒。 第七次遭匪,就在距离京城二十里以外的一片林子。 马车外,流匪与护卫打得哐啷作响。 即墨兰则是从马车背后的一排抽屉里,掏出一个描金兰花纹的紫砂罐,从里头拿出一包茶饼,慢慢悠悠打开,还递到洛怀珠跟前。 “要不要先嚼一块试试看。” 洛怀珠听着马车外短兵相接声,手指发痒,不停搓着,没有理会他。 他也惯了,自顾取下四兽银环铜炉上沸腾的热水,手法老道地冲开一壶香茶。茶叶舒展飘转,打着旋落底,一片碧色沉坠。热腾腾的雾气也似沾惹了茶叶本色一般,凝出的水雾,也带了些许浅碧色。 香茶刚分杯入盏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