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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才少许冷静了下来,便说:“好我的支书哩,咱庄稼人靠的就是这把庄稼,毁了庄稼,咋能不难肠哩?”

    老奎说:“难肠了就哭,就自己打自己?现在哭过了,也打过了,舒服了吧?你这个老倒灶,我看你活苕了,真的活苕了。到时候多浇上一轮水,苗还能缓过秧来,怕啥?就是缓不过来,也饿不死你,怕啥?”

    田大脚也说:“支书说得对哩,多浇轮水,苗还能缓过神儿来。”

    后来,在调水的时候,老奎果然让他多浇了一轮水。苗是缓过来了,但终究元气大伤,长势远不如别人家的。粮食打下来,勉强糊口。老奎就说:“老大,公购粮你就别上了,我给你完成算了。”

    胡老大说:“还是我上吧,我咋好意思让你的顶呀?”

    老奎说:“公购粮你上了,你吃啥?再别说这隔散话了,我给你上了就是。”

    田大脚因念胡老大曾给予她的好处,就说:“胡大哥,你的麦子瘪,地种你就别留了,我家的粮成色好,先给你借过去二百斤,到来年当地种去吧。”当即,就在打麦场的上风处,给胡老大盘过去了二百斤麦子。

    胡老大就感激地说:“好好好,明年我也在上风处给你还过去。”

    胡老大非常感激这两家,但苦于无力回报,想想老奎家的娃们一个个上了学,家里缺劳力,杨二宝常到外面做木工,家里只有田大脚和秀旦儿,就常打发锁阳给这两家帮忙干些力气活儿,以此作为情感的补偿。锁阳是个不惜力的汉子,干活也有眼力,不论是出粪,还是拉土垫圈,他都干得有板有眼。活干完了,要留他吃饭,他总推说他爹做好了,瞅一虚空,便撒腿溜了。两家人就越发觉得锁阳是个好娃。

    胡老大曾与田大脚好了几年,一直好到杨二宝从狱中出来,就不敢再好了。虽说不好了,但是,两人还是有情,偶尔在田间地头碰到了,就心照不宣地点个头,或是打一声招呼。有时见周围没有人,田大脚也就关心地说:“胡大哥,有合适的,你就找一个吧,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。”

    胡老大就说:“算了,那有合适的?老了,也惯了,不如省下个钱给娃蛋说媳妇吧。”

    田大脚就脸儿红着说:“胡大哥,你是不是记恨我?你不要记恨,我也有我的难处。”

    胡老大说:“你说哪里话呀,我感激都来不及,怎能记恨你?”

    田大脚说:“我就怕你记恨我,只要不记恨就对了。”

    胡老大说:“你把你的心款款地放稳,不记恨,也不要传到二宝的耳朵里,过去了的就过去吧,让它烂在心里。”

    田大脚说:“咋能传到他的耳朵里去?我又没有活苕。”

    后来,杨二宝倒腾富了,想办个羊场,就从内蒙,还有山丹倒腾了几卡车羊,让他去当羊倌。从此,胡老大又操起了旧营生,放起了羊。胡老大常觉得,人是最识不透的东西,真是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。当年,我当劳动模范那阵,大会小会受表扬,杨二宝却是一个坏典型,大会小会受批判,两个不同的典型,一路走下来,如今又成了两个典型,他成了致富的典型,成了沙镇的首富,我却成了他的雇工。这是好听的话,就破了,他就是地主,我成了长工。绕来绕去,绕了一个大弯子,我还是个长工。唉!命,这都是命!杨二宝那狗日的命好,当年干了坏事,还能坐上汽车,好像就注定了他有坐汽车的命。我胡老大天生的就是一个放羊的命,小时候给地主老财放羊,新社会给大集体放羊,现在又给先富起的人放羊,这是命,说来说去,是一个放羊的命……老远里,胡老大了见有一个黑点儿,慢慢向他这里蠕动了来。胡老大看不清他是谁。在这里,很少有人来的,来也是杨二宝来。杨二宝来时,不是一个人走来的,而是开着他那辆球头车来的,来了肯定是要抓羊,抓了拉回去宰了吃,或者招待人。杨二宝一年光吃掉的羊也有三四十只,也能结成一个小群了。那狗日的是活好了,活美了。胡老大喜欢抽凉州产的旱烟渣子,曾让杨二宝给他捎买过。他给杨二宝钱,杨二宝说等买来了再说。到买来了,再给钱时,杨二宝说,算了,没有几个钱,你抽去吧,抽完了再给你买。等快抽完了,杨二宝来捉羊,又给他带过一大包。这回,他非要给杨二宝给钱,杨二宝还是不收。他就说,你不收也行,工钱中给我扣了就是。杨二宝就笑骂说,老倒灶,你抽吧,你不会把我抽穷的,只要你给我放好羊,这点旱烟渣子算什么?以后我给你包了。胡老大说掌柜的,你就是不给我买旱烟,我也得给你把这些先人伺候好,这是我的营生呀。杨二宝喜欢胡老大叫他掌柜的,一叫,眼睛眯成了鸽圈儿屎,越发地高兴了,哈哈大笑着说,下次来了再给你捎瓶M.ZZwTwx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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