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妹一眼,可途径苏州的时候遇见了恰好告归的梁汾先生。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你好多事,也知道你的确过得很好,我心里安稳了不少,从此就留在了苏州。去年南巡,得知你随着公子一块儿来了,我求到梁汾先生那儿,一来是想要见见自己钦慕已久的纳兰公子,更想亲眼看看我这个念了二十多年的妹妹长成什么模样了,还能不能认出一分来。 那日,在虎丘的‘云在茶香’里,我总算见到了妹妹和公子,我一眼就认出了你,你的眉眼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。我心里想要与你相认,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,因为我不愿意打扰到你原本安逸平静的生活,就只细细地看着你,听你叫我宛儿姐姐,也就足矣。之后,我来到京城,看到公子待你如同至亲,我心里也就彻底安定了。妹妹,无论到了什么时候,姐姐永远都想你,念你,若是想家了,就回来,姐姐等着你。” …… 淳雅虽然没有在府上露面,不过她得到消息,当夜就坐船从无锡往京城赶,在双林禅寺停灵的大殿里看见了公子的棺椁。格格也费了很多周折从辽东赶回来,这是格格离家十五年第一次归宁,却是为了,来给公子送行。淳雅,格格,我,还有寒玉在一块儿说了好几夜的话,话到悲处,彼此抱着哭,谁也劝不住谁。 寒玉说出了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没有说起过的话,她不是包衣出身,而是和我一样,自小无父无母,被英亲王阿济格的小儿子,也就是大奶奶的亲弟弟给收养了。因为英亲王谋篡的缘故,曾经显赫的亲王之子早已沦为了一文不名的庶人,过得甚至比平民百姓还要寒酸凄苦。 养父死后,大奶奶就把尚不知事的寒玉接到自家府里,等稍大了些就让她去侍候公子,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然定下了她日后的名分。故而,对于寒玉来说,大奶奶和老爷是她的恩人,既如此,当年的事儿着实也怨不得她,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有的那层阴云也终于散去。寒玉膝前如今有一个出息的福格,又有钦此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号,也算是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。 …… 康熙二十四年七月,京西渡口。 我就要随淳雅和顾先生一块儿回南了,哈克齐贝勒爷已经派人把格格接回辽东,故而她没能来送我。不过格格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,还认了顾先生作父亲,心里也就安定了。当日晨露未退,寒玉带着蓉儿,福格还有福尔敦一块儿来送我们,相互间拥抱着忍不住又哭了一场,泪珠盈湿了蓉儿的双睫,她看着我道:“姑姑,等到了苏州的家给我来信儿……一定要回来看我们,记得给我带些白兰花来。” 船渐行渐远,寒玉,蓉儿,福格,福尔敦都站在码头上看着我们,向我们挥手道别,我和淳雅并肩站在船头,也微笑着和他们挥手,直到熙攘的京城渡口汇聚成一个点,最终消失在水天一色的浩淼烟波中。 依依顾恋不忍离,泪滴沾巾,无复相辅仁。感怀,感怀,思君十二时辰,商参各一垠。谁相因,谁相因,谁可相因日驰神,日驰神。 芳草遍如茵,旨酒,旨酒,未饮心已先醇,载驰骃,载驰骃,何日言旋轩辚,能酌几多巡,千巡有尽,存衷难泯。无穷的伤感,楚天湘水隔远滨,期早托鸿鳞。尺素申,尺素申,尺素频申如相亲,如相亲。 这是我住了二十多年的京城,蕴藏着我全部记忆的地方。有苦,有甜,有笑,有泪,有我敬慕永永远远的公子,和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。从此一别,两地相思入梦频…… 船沿着京杭大运河昼夜不歇地前行,伴我们同往的是天际边对对成行的南归的鸿雁。江水长,秋草黄,天苍茫,雁何往? 康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