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别走,奶奶让你看着我把那些衣裳洗完的。”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,寒玉披着头发从里屋屏风后头走出来,坐到梳妆台前拿梳子顺了顺发梢,芸香拿发带帮她挽了个松软的髻。寒玉把戒指戴上,看向在书案前做功课的福格,和声道:“去里头看,头抬高些,别凑着书写字儿。”福格点了点头,寒玉对芸香道:“把酸梅汁端进去,功课做好了让他早点儿睡。”芸香应了声是,走到书案边帮福格把笔墨挪到房里去。 我如实跟寒玉说了这事,秀儿理直气壮地道:“我们主子最忌讳这些个,这衣裳要是不烧,这事儿就过不去。”寒玉喝了口茶,“你这是跟谁说话呢?这事儿过得去过不去是你做主的?”秀儿低下头,寒玉脸色沉下来,“我倒是要查查看是谁起的头,难不成奶奶自个儿跑花园子里去问的?”秀儿霎时哑口无言,心虚地轻咬着嘴唇不敢抬眼看寒玉。 寒玉把手边的珠钗放回到首饰盒里去,重重一合盖子,“跟着奶奶过来就是我们府上的人,别认不清自个儿是谁。你明知道奶奶忌讳这个,想着要嘀咕前倒是先过过脑子啊,主子发脾气了你高兴了?你还嫌府里的事儿不够乱哪!”秀儿不吭声,只蹙着眉撇过头看了看我,寒玉道:“你别好话赖话听不明白,吃饱了撑着尽知道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,世上再找不出比你更蠢的人。我不是吓唬你,爷回来要是为了这档子事儿跟奶奶翻脸,就是你挑唆的,你以为你们主子会念你的好啊?” 秀儿知道闯了祸,吓得额上逼出了汗珠,噗通一声跪在地毯上抹着眼泪道:“颜主子,我知错了,您给指条明道吧,奴婢实在是不知道主子她会气成那样!”寒玉不吱声,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,打开针线盒挑了个绣花针穿起线头来,芸香从里屋出来,拿了盏小烛灯放到寒玉手边。我走前几步,“颜主子。”寒玉抿了抿线头,“衣裳哪儿拿的放回哪里去。”秀儿转过身,“颜主子,主子要问起来……”寒玉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,“歪心思一大堆,全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,真要做起正经事儿来就成傻子了!又没见过衣裳长什么样,问起来就说烧了。” …… 七月底,凤仪的阿玛由领侍卫内大臣调任了蒙古都统,肩负起镇守北疆的重任,约莫年底就要举家迁往关外定居。中秋那日,老爷做主宴请官家来我们府上用晚膳。凤仪当天在娘家人面前撑足了做大少奶奶的场面,把我使唤得团团转不算,还把福尔敦拉在自个儿身边到处认亲。 我拿着紫漆木匣子往阁子的方向走,见蓉儿正坐在回廊底下看月亮,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,“蓉儿,想什么呢?”蓉儿笑着看向我,指了指天上的圆月,“姑姑你看,今晚的月亮真好看。”我点了点头,“是好看,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明儿晚上肯定比这会儿更好看。”蓉儿高兴地笑了笑,“姑姑,阿玛说月亮圆的时候就是额娘来看我们了。”蓉儿看着月亮,笑容越来越甜,可泪光也越来越闪亮。我把帕子递给蓉儿,蓉儿揉了揉眼睛笑着对我摇了摇头,“姑姑,我是高兴的。”我看着蓉儿的眼睛,强笑着“嗯”了声,“我也高兴,等阿玛回来了叫他带蓉儿还有弟弟去西郊看看额娘。”我起身轻轻拍了拍蓉儿的肩膀,“我去把东西送了,一会儿再过来,我们一块儿吃月饼看月亮。”蓉儿笑着“嗯”了一声。 我走上阁子,大奶奶已然回房歇息,齐布琛姨娘正陪着瓜尔佳夫人听戏。我走到凤仪身边福了福,将紫漆匣子给她,“主子,总共二斤八两,全在里头了。”凤仪接过匣子,打开递给瓜尔佳夫人,“额娘,这盒虫草是爷年初从辽东带回来的,您拿着吃。”瓜尔佳夫人笑着拍了拍凤仪的膝盖,“出了阁到底不一样,知道孝敬额娘了。” 凤仪指着我看向她额娘道:“额娘,您看这丫头怎么样?”我只觉后背嗖地窜出一股子凉气,不知凤仪为何冒出这样一句,瓜尔佳夫人打量了我一番,“你几岁了?”我浑身不自在,低下头道:“回夫人话,二十二。”瓜尔佳夫人看向凤仪:“是不是大了点儿?”凤仪扬着声调道:“大点儿好,会照顾人。”瓜尔佳夫人笑了笑,“理是这个理,那也得人家姑娘自个儿愿意才行。”凤仪瞥了眼我,“哪个奴才不想着当主子,傻子才不愿意!” 齐布琛姨娘忽然瞟了她一个白眼儿,笑着对瓜尔佳夫人道:“你们家凤仪给您挑中的人肯定错不了,这丫头聪明懂事心眼儿也细,是招主子疼。只不过不是咱府里买来的,我那儿没卖身契压着,您要她我一时还真做不了这个主。要不等成德回来了让凤仪跟他说说,成德还不一定就肯呢,这丫头在身边伺候有年数了,框框条条都理顺溜了,一下子抽了去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人来顶。”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