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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座 第69节



    江淇站在当年离开时与她告别的那棵树下,便这么直挺挺守了两日。

    小令子匆匆而来,给江淇行了个礼,江淇颔首应过,见他凑上前去与清欢耳语几句,清欢便抬眸给江淇使了个眼色,随即推门进殿去了。

    钟离尔仍是在紧闭的菱花窗前撑着额角,双眼空洞无神的模样,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桌上放着连烁的遗物,除此以外,连杯热茶都不见影子,清欢轻叹一声,不敢耽搁,上前与她行礼轻声道,“宫外的人来报,说是婆婆几日前身子便不好……请了太医去瞧过,拖到今日实在是难得,只好赶忙来禀告。”

    眼前人闻言似是怔愣一瞬,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珠迟缓地转了转,转首瞧着清欢,逆光的容颜显得憔悴茫然。

    清欢心下不忍,再垂首几分,极轻柔地问她,“主子可要出宫去么?”

    她跟着她十数年,唤过“小姐”,唤过“娘娘”与“太后”,江淇回来,她知晓她不愿再住在慈宁宫的缘由,除了为着连烁,亦是为着江淇,于是便将称呼也改了,免得她心中放不下许多俗事。

    钟离尔看着她没有言语,浓密的睫毛垂下来,投在白皙面容上一层柔软剪影,她像是反应了片刻,将冰凉的手指缓缓收拢进袖中,尝到片刻的温暖方哑然道,“备车,我要出宫去。”

    清欢瞧着她终于肯有回应,眼底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丝期盼,忙连声应了,转身出殿。

    殿门推开时,她才瞧得真切,春日的天竟彻底灰蒙了起来,将要落雨似的压抑沉默。

    那人仍是一袭白衫,站在树下,照旧是春日最耀目的景色,江淇直看着她,一眼都不错,钟离尔一张面容却冷得毫无表情,目不斜视从旁擦肩而过,由着清欢扶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马车飞驰,及至村落间一处破败屋舍方停下,钟离尔顾不得许多,急忙自个儿打起帘子便借着小令子的手下了车,几步走进屋中,伺候婆婆的宫人被她一罢手免礼退下,天边此时恰好一道惊雷,划过片刻亮如白昼的闪电,她才瞧清婆婆虚弱的模样。

    心中蓦地一酸,她走过去,俯身在榻侧,轻轻握住了婆婆的手,妇人的眼缓缓张开,偏头瞧着她一笑,哑声道,“夫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努力点点头,朱唇有些颤抖,妇人满头银丝看得她伤怀凝噎,哽得喉中酸痛,努力轻声道,“婆婆可觉得好些了?”

    榻上慈祥的妇人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,又一道滚滚雷声,屋外接上淅淅沥沥的雨声,春盛却愈发显得萧条,“我好不了了,却也是另一种好,这辈子终于熬到了头,临死前还能见夫人一面,实在值得。”

    说罢仔细打量她一瞬,笑容愈发慈爱,“倒是夫人,今次再见,倒觉得与前时不同。”

    钟离尔抿唇怔愣一瞬,将被子给婆婆又往上盖了盖,方垂眸道,“婆婆慧眼,我夫君他……我夫君他其实并未离去,只是为着一些事,欺瞒了我。”

    婆婆爱怜地用皱纹丛生的枯瘦手指理了理她的碎发,“可是他变了心么?”

    她摇头,瞧着婆婆轻声道,“不曾的,他虽欺瞒于我,却也是一心为着我……”

    婆婆莞尔又道,“亦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么?”

    钟离尔颔首垂眸,一时说不出话来,室内寂静,只闻雨声不歇,婆婆在榻上瞧着她的目光欣慰,轻轻喟叹道,“他是能让你活过来的人。”

    她被戳中不自知的心事,一瞬抬首,对上老妪历尽沧桑的睿智眼眸,又听婆婆道,“我上回便看得出,夫人是真心爱重尊夫的,他不在的日子,你整个人便失了所有的精气神,三魂七魄都已随他去了,是如我一般残灯枯耗罢了。”

    她想起月前出宫与婆婆相谈时的凄凉心境,不由悲从中来,眼眶蓦地红了,瞧得婆婆心生怜爱,目光带着些回忆的温存,好言劝道,“到了我老婆子这个年纪,一辈子就真的过去了,回头才知道,什么都是虚的,只要他疼你,爱重你,与你相伴一生,不离你而去,这才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婆婆朝她一笑,无限感叹道,“夫人,人这一辈子,又能遇上几个你爱的人呢?夫人何其幸运,你瞧,那个人一回来,你才能肆无忌惮地拥有一副鲜活性子,不必再事事小心,处处持重。”

    钟离尔眼泪将要掉落,却仍吸了吸鼻子,将头偏过一侧,侧颜是倔强的美艳模样。婆婆又将她的手握住,从枕畔拿了一对戒指放入她掌中,一个白玉无瑕,一个嫣红如火,她惊愕看向婆婆,婆婆却收拢她的手指,握住戒指的那一刹那,她掌心温凉。

    妇人声音满含笑意,与她轻快道,“我本以为,我与他的定情信物便要随我入了黄土去,可我遇上了m.zZwTwX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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