粮食铺的杨掌柜从店内走出来,轻踢一脚蹲在门口,着急忙慌刷牙的伙计:“还不快些!” 伙计赶紧咕噜噜几声,噗地吐掉嘴里的水,抬手一抹嘴,赔笑着跑进屋,卸下门窗开始洒扫,准备开张做买卖。 杨掌柜负手朝“王馄饨”走去,馄饨铺离粮食铺隔着一条巷子,铺子开了几十年,做得一手好馄饨。汤底是老母鸡文火熬煮,馄饨皮筋道,馅用料扎实时鲜,这个时节的刀鱼馄饨,鲜掉眉毛。 平时热闹的馄饨铺,今朝依旧热闹。杨掌柜走近了,发觉热闹中透着不同,门前聚集着人,不时有人大声哄笑。 杨掌柜拨开探头看热闹的人,不耐烦地道:“作甚挡着路!” 那人本想发火,见杨掌柜穿着绸衫,怒意就化作了悻悻。不过,他很快就重新满脸兴奋,对身边的人啧啧道:“真是美人儿,可惜冷清了些。” “哪管冷还是热,反正都轮不到你!” “那轮得到你了?” 杨掌柜听着身后人的议论,走进坐得满满当当的铺子。在众多的食客中,他一下就看到了端坐在靠近门边,安静吃着馄饨的美人儿。 雪白的面孔,眉如寒山烟,乌发用只木钗挽在脑后,本白布衫裙,衣襟前几点红痕,想必是绣的花...... 在美人旁边,一个枯瘦,尖嘴猴腮的邋遢汉子,一蹦三丈高,唾沫横飞指着一个酸儒骂道:“你给老子闭嘴,再敢嘴里喷粪,老子打碎你的狗牙!” 酸儒穿着袖口磨得发白的长衫,颧骨高耸,横眉怒目道:“成和体统!简直成何体统!我是读书人,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,定去衙门告你,治你一个瞧不起读书人之罪!” 杨掌柜盯着美人儿一阵,脸色微变。 这些时日茂苑县不太平,陈氏被拿下,聚贤楼的何员外,贪图寡妇美色,在衙门吃了挂落。 杨掌柜认出眼前的美人儿,应当就是寡妇文氏了。 有人聪明,在一旁干看热闹不做声。还有好些蠢货不长眼,连馄饨都忘了吃,垂涎三尺盯着文素素鼓鼓囊囊的胸脯,眼珠子快巴上去,揭都揭不下来。 “姐儿在哪家楼里做买卖,怎地没见过你?莫非是新入的行当?”有那莽汉,流里流气问道。 穷人家的妇人小娘子也要抛头露面讨生活,只她们平时不会独自来铺子用饭。 馄饨铺里的一碗馄饨要二十个大钱,她们哪舍不得吃。只有家中男人嘴馋了,独自来买上一碗打打牙祭。 富裕的人家,会使唤跑腿的小厮,或者家中仆人前来买回家。花楼的姐儿们,得了妈妈的允许,经常三三两两出门游玩。 花楼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,一眼就能看出来,文氏素面朝天,穿着寒酸。 那闲汉可能真眼瞎,也可能是故意这般问。心里打的什么主意,在座的男子都心知肚明。 “瘦猴子,你给花楼姐儿看暗病,看得还真是尽心尽力。莫非是楼里的妈妈,没给你诊金,换做拿姐儿肉偿,你得了美妙滋味,食髓知味了?” 大家哄堂大笑,瘦猴子又气又怕,飞快地看了眼文素素,冲着那人淬了口,挥舞着手臂骂得面红耳赤。 馄饨铺子的韩东家见杨掌柜前来,苦着脸上前来招呼他:“今朝铺子里吵闹得很,我让人给你送到铺子来吃。” 杨掌柜沉吟了下,摆摆手,朝他低声道:“随便给我寻个座。你看,只怕是要闹起来。” 究竟深浅如何,正好顺便探一探。杨掌柜一颗心也痒痒,美人儿的便宜,不占白不占。 东家一脸晦气,对伙计吩咐了句,朝几个嘻嘻笑的闲汉努嘴,“都是惹不起的滚刀肉,我小本买卖,两头都不敢得罪,哪敢多嘴,唉!” 杨掌柜心下了然,东家也知道了文素素的身份。他不再多说,走到伙计腾出来的位置坐了,看着铺子里的热闹,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