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未想过,会这样与他重逢。 这样突如其来、未有任何准备的邂逅。 又是一年秋,我收到远方友人的来信,邀我同赏花。正巧眼下无事,便着手安排好府中之事,准备前往寻友。 可没承想,未及赏花,便先淋了这场秋雨。 带着彻骨的寒凉,叫我经受不住。 在我和好友在立于山巅的亭子里躲雨时,没想到遇到了恰巧路过的他。 靠着身后的车壁,我扶了扶有些晕眩的额头。 头好痛……前些时日因为事务繁多劳累了些,正想借此机会赏花散心,却又淋了雨,全身恍似灼烧般,额头钻心一般的痛。 “很痛吗?”身旁传来担忧的声音,低哑沉静,却像隔着水雾般不真切,“应是感染风寒了,下山后我带你去看大夫,先披好我的外衣……” 抓着手中他刚刚帮我披上的大氅,我有些想拿下来,但是手腕虚软,提不起力气,连开口说出的话都有些有气无力:“……不需要郡王费心,我会自己看大夫。” 谁要他来关心。 逸都时那般若即若离,宣京再遇时本以为自己靠他近了一些,哪知只是昙花一现,不久后他便从我眼前彻底消失了,仿佛永远不见那般决绝。 这次不期而遇,我本打算不要再理他的。 他想要决绝,我便予他诀别。 可身体晕晕的,迷迷糊糊的便被他扶上了马车,还被盖上了满是他味道的大氅。 鼻间嗅着熟悉的曾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,虽然不再是厚重悠远的沉水香,但与其相仿,叫发痛的额角稍稍消停了一点,但还是痛。 马车徐徐向前行走,山间风声刮过车盖,听着那可怖的声音,我感觉身上愈发难受了,头随着车身晃动一下下撞在木质车厢壁上,额角被撞得有些痛。 安静的车厢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,然后是身边位子有人坐下的声响。我微微睁开眼帘,看见了那张数次在梦中回旋的清隽面容。宣行琮伸出手,俯下身向我靠过来,掌心向我探过来,擦过我的额发,虚虚环绕住我的额头,隔在车厢壁和我之间。 于是,随着马车的晃动,我的额头一下下轻轻点在他的掌心。些微凉意擦过额角,温温凉凉的,让被风寒灼烧的我感到些许安慰。 眼前人眼眸低垂,灿金双眸静静望着我,眉目一如往昔般温柔。或许是被热度烧昏了脑子,我竟觉得他眼下的红痣殷红如血,妖冶得让我移不开眼。 “这样看着我做什么?”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,眼帘眨动,看了一下车帘才再次落在我身上。 “你是混蛋。”想到认识他后那短暂的过往,我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气来。 宣行琮闻言眨了眨眼,温声答是,让我更气了。 宣京一别后过了许久,久到我快要淡忘了那些事。说是淡忘,又如何能忘,更何况那串沉香珠无时无刻不在紧紧缠绕着我的手腕。 珠子圆润含着脉脉厚重味道,总让人想起它的主人。想到他是怎样一点一点细心打磨,再将它送到我手上的。 神树信笺、书房里扇面上的那抹背影、睡梦中的呢喃……我从过往的浮光掠影中,隐约窥见了隐藏在他明亮双眸下讳莫如深的情感,仿佛隔着重重水雾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心。 可,终是被烟月笼罩般不真切。 黄昏余晖里,久久的坐在屋檐下,我看着夕阳最后一丝浅影从树枝的那头褪去,金黄的叶子自枝头摇落,被风吹上我的衣角,某种回忆缓缓浮现在心头。 我似乎见过,又抑或是我幻想中的。我恍惚想起了幼年时,一个总在我看不清的身后某处隐藏的影子。 那人没有面容,只是模糊的一个剪影。 无数次恍然察觉到有人在偷看我,细细寻觅时却只看到了一院静静的落叶。那些记忆因为久远和年幼让我总不确定是真实还是臆想,模模糊糊、朦胧不清,却又那样让人想要寻觅。 就像是隔着水雾、隔着烟霭去触碰流水之下滑动的鱼影。飘忽不定,若有似无,叫人心焦又无奈惆怅。 恍恍乎若有所寻、若有所失,却遍寻不到方向,被心底渐渐弥漫而来的那一种无所寄托的的苦痛侵袭。 再次看见他后,心上那扇苦苦寻觅多年的门似乎终于寻到了一个方向,风从遥远的山谷里呼呼刮进,带着沉埋了数年的情感。 那些不朽的、沉重的、含着千万般思绪压了许久的心绪。 那瞬间,我仿佛感觉到死亡从我身上碾过。 想起了旧事,头更痛了,意识几乎陷入半昏迷,好像无论怎样坐着都会难受,好想有个柔软的地方可以靠下来。但山路崎岖,似乎还有很远的距离才能到山下。 头好痛,好想睡……就这样什么都不管的陷入沉眠…… 朦胧中,车厢内似乎响起了一声轻浅的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