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老爷子,本官细细思忖一番,觉得适才一言确有几分道理。” 正案上的海澄先奠定了一番基调,可随后又正色凛然,话锋一转道:“然李老爷子似乎却忘了最重要一事,自古以来,只有臣事君的道理,何时有反其道而行之事?” “那些海寇自甘天朝弃民,便乃乱臣贼子,纵然回头是岸,亦要赎清之前罪过。” 说到这里,他气势更盛一分,继续言道:“可如李老爷子所言,本官要在毫无头绪之下,贸然放开海禁,祈求那些海寇归顺......一旦海寇更有恃无恐,祸乱海澄一县,本官如何向圣上交代,向县城的百姓们交代!” “这?......”李老爷子真是没想到海澄如此固执,话都说到那份上,且两位正四品大员都站自己的台,他这七品知县还是死咬着不松口。 更令他慌乱的是,这一番话还引起了百姓们的共鸣:比起自己的生计而言,他们自然更不愿遭遇海寇烧杀抢掠。 没有生计还可以想想办法,可海寇一旦因为月港繁华来祸害,那可不是想想办法就能解决好的。 两害相权取其轻,这个词百姓们应该不懂,但其中的道理他们是很懂的。 一时间,何瑾似乎也觉得被逼到了悬崖边儿上,对着海澄大喝了一声:“海知县,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?不开海禁百姓会饿死,海寇愈加猖獗;开了海禁,可能就会立马引来海寇,府县遭受劫难......” 这问题无疑道出了百姓们的心声,所有百姓不由齐齐看向正案上的海澄,等待着他的回答。 海澄也丝毫不怯场,缓缓谨慎言道:“若依下官来看,何大人应命市舶司发布告示,宣明朝廷欲开放海禁,对于那些海寇可从轻发落,敕令他们回头是岸。同时,待海防部署严密,确认可护卫我海澄乃至漳州一府后,再开放海禁不迟。” “哦?......”何瑾便一托下巴,总结海澄的话言道:“海知县的意思是,先保证县府一地百姓的安危,再循序渐进开放海禁?如此倒不失一条老成持重之计,最大限度地兼顾了两方的要求。” 一听这话,李老爷子当时感觉心脏都有些抽抽儿:我扶不上墙的宣抚大人啊,你怎么如此没有立场! 海澄一说你就觉得有道理,一说你就转变立场!......你到底还有没有脸面,有没有正四品大员的威风! 然而,他这里气急败坏,可百姓那里赞同啊:先饿上几天又不会死,而且海知县也同意开放海禁了,等万事俱备后再找活计呗。权当这段时日给自己放了个假,回家疼疼老婆、打打孩子也好...... “海大人言之有理,真是为我们着想的父母官!” “何大人也好,一点都不盛气凌人,通情达理,也是体察咱们百姓的好官儿!” “能有何大人和海大人为我们做主谋划,真是咱们的福气!” “.......” 耳边听着这些,李老爷子更加心烦意燥,瞅了姚知府两眼,发现姚知府也只能干瞪眼。 无奈之下,他还是觉得何瑾好忽悠,又小声向言道:“何大人,陛下可还在紫禁城里,等着你的好消息呢。” “大人自步入仕途以来,办事向来无往不利,这也是陛下选择大人来此主持大局的原因......可眼下这情况,大人岂能让一介七品知县主导?” 何瑾听了这话,脸色就变得很奇怪,无辜地摊手回了一句:“可是本官觉得,海知县说的很有道理啊......” “何大人!”再度听到让自己气闷的话,李老爷子胡子都翘了起来。他就是修养再好,也忍不住变色了。 可就在憋着火气要继续劝诱的时候,忽然看到何瑾的脸色变了,阴沉中还带着一丝冷厉,令他不由为之一悸。 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