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圣,以往谢寒松也时常带他入宫请安,但从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令他不自在。 小小的谢光尚且不知何为直觉,可他总觉得,他大伯自从见了陛下以后,身上的气势不知为何便冷下去许多。哪怕他大伯肯来就不苟言笑。 谢光伏地叩首,规规矩矩地朝龙椅上的天子道:“小臣告退。” “去吧。” 夏侯瑞的目光定格在小小的孩子身上,从内殿到外殿,再到响起的殿门声,才终于收回视线。 夏侯瑞唇上噙笑,眼神落到谢折的身上,道:“长源,其实你已看出,朕命不久矣,是吗。” 否则怎会如此直白行事,带着孩子就敢进宫请命,谢折这是吃准了他夏侯瑞接下来会拿他没有办法。 谢折眉目冷沉,启唇:“陛下贵为真龙天子,该当千秋万岁,谈何命不久矣。” 夏侯瑞笑,“这话朕听听也就罢了,偷来的三年寿命,上天对朕已算不薄,朕已不敢奢求更多,只有一桩——” 夏侯瑞眼中光彩倏然柔和许多,眼底亦涌出许多落寞,“朕时日无多,而太子年幼,需要陪伴,朕要谢光入宫作为太子伴读,同吃同住,与太子朝夕相伴。” 谢折陡然抬眸,直直盯着夏侯瑞。 面对谢折阴沉的神情,夏侯瑞却是释怀叹气,云淡风轻道:“长源,你别怨朕,朕终究是要防着你些的。” “朕需要一个能够掣肘你力量的人,不是谢光,也会是别人,与其是别人,还不如是谢光。” 夏侯瑞唇上浮起一丝笑,眼眸意味深长地盯着谢折的脸,“起码,若真到了那一日,朕敢保证,你对他下不去手。” * “你是谁。” 长明殿偏殿内,谢光看着躲在阴影处哭泣的幼小身影,语气狐疑。 男孩比他还要矮一个个头,身穿明黄锦袍,脸颊哭得红彤彤的,衬得两只湿漉漉的眼睛越发明亮漆黑。 小孩有些被吓到,紧张之下,说话便结巴,“我……我是夏侯宁。” 谢光听到名字,神色变了一变,连忙行礼,“见过太子殿下。” 夏侯宁见惯了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大人,难得见到个差不多个头的,紧张过去,便询问:“你又是谁。” 谢光:“小臣谢光,乃为护国公世子。”他又打量了一眼这小小的太子殿下,眼神定格在他脸颊的泪痕上,迟疑一二道,“殿下为何在此哭泣?” 不说还好,一说,夏侯宁的眼中立刻又涌出两行泪,连忙举手捂住眼睛,瘪着嘴巴抽噎道:“他们都说,我父皇要死了。” 谢光:“他们?” 夏侯宁:“宫人们……都是这样说的。” 谢光道:“宫人们有失规矩,殿下大可以问罪他们。” 夏侯宁吸了下鼻子,眼睫低垂,落寞地道:“可我若将他们赶跑了,便没有人陪我了。” 谢光一怔,突然想起关于这小殿下的传言。 生母李贵妃难产而死,素日里只有一位叫秋若的姑姑贴身照料,而那姑姑在去年年底也因病逝世了。 死气沉沉的宫殿,即将撒手人寰的帝王,年幼的太子。 谢光也还太小,虽整日被灌输仁义文章,但尚不知同情为何物,他只是觉得心里皱巴巴的,很不舒服。 看着小太子抽泣的样子,谢光情不自禁道:“你别哭了。以后我会进宫,陪你玩。” 夏侯宁停止了哭声,却还一抽一抽的,不敢相信似的,两只大而圆的眼睛看着谢光,小心问道:“真的?” 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 * 帐帷纷飞,光影交错。雪腻的一双手攀紧在精壮的脊背上,鲜艳的指甲紧扣其中,时浅时深,颤栗点点。因喘得太厉害,蒸发的水汽从口中凝结到发上,贺兰香满头潮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