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城要经西子湖,过了西子湖,便是河坊街。 街面飘着藕花香,挑担子的卖花郎,举篾盘卖茶饮的老嫲嫲,店门口打哈欠的小伙计,勾栏里挥红袖的美娇娘,声浪起伏,熙熙攘攘。 因这几日以来,谢折只铲权贵,未碰百姓,故街上恢复热闹,铁骑经过时,还有百姓围街张望。 无论被什么样的目光打量,他始终神情沉冷,活似尊没有七情六欲的煞神雕塑。 直到手下对他低声禀报什么,他那张没有活人气的脸方略动了神情,皱眉道:“停下?” 他思忖一二,抬手示意队伍暂停前行,原地休整。 蒙蒙细雨中,一只白腻柔软的手伸出毡帘,经丫鬟搀扶,下了马车。 谢折的目光定在贺兰香头顶的绸伞上,他看着那伞离开队伍,径直走向街边,拐入到一扇朱色雕花门中,门上有面牌匾,匾上题了三个妖妖娆娆的字——“春风楼。” 春风楼。 谢折想起,贺兰香似乎出身于此。 春风楼下,艳影没入门中,一石激起千层浪,街上的人炸开了锅,窸窣谈起那位唯一活下来的绝色女子。 或钦羡,或感慨,或鄙夷,或唾弃。 寻常百姓不懂朝堂政客的权衡利弊,他们坚信,那位出身风尘的侯门美妾,之所以能幸存,必是用了皮肉手段,譬如爬上那位领头男人的床。 瞧那将军脸冷似冰,八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,得了那样的美人,夜间不知如何销魂快活。 青年老少咂嘴艳羡,字眼越发露骨。 谢折听不见。 春风楼门口有株红梅树,正逢炎热盛夏,红梅却花开正盛,大簇大簇的鲜红明艳,风一吹,落英缤纷。 像极了贺兰香衣裳的颜色。 春风楼内,歌舞升平。 莺莺燕燕簇拥着名浓妆艳抹的妇人,妇人细长眉,吊梢眼,手持一柄细烟杆,吞云吐雾时眼眸半眯,一脸狐相。 没人知道春风楼的鸨母到底叫什么,只知她姓贺兰,所以人人皆称一声兰姨。 “我当是什么人,”兰姨迎面走去,娇声如莺啼,“原来是我的好女儿回来了。” 她的眼波绕在贺兰香身上,意味深长,“莫非侯府败落,你无处可去,要回到为娘的身边?” 贺兰香轻嗤一声,一反素日娇媚做派,撩起眼皮直视兰姨,冰冷地道:“我要去京城了,不知何时回来,好歹叫了你十来年的娘,走之前,特地来看看你。” 兰姨愣了下子,又吞了口烟气,弯起眼眸笑,“你倒是个有孝心的,不枉我悉心调-教你那么些年,真金白银的往你身上砸,指望你真能给我养老。” 说到后面几个字,兰姨咬字不由发狠,眼神也像尖针,直勾勾盯着贺兰香。 身上的披帛滑落,贺兰香收了下披帛,神态从容,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这是你教我的道理。” “我在这楼里长大,看着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,今日发了疯,明日得了脏病,死了破席一卷扔进西子湖,连真名叫什么都留不下,你以为我就不害怕,我就丁点打算都没有?” 谢晖年轻,有权有势,家中无正妻,是她早就选好的目标。 万金赎身费看似惊骇,可贺兰香若留下,能入账的远不止一个万金。 她走了三年,兰姨恨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