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来的时候,却又维持着令人窒息的安静。 他听见对方克制不住的细细的抽气声,终于放心不下,怕惊扰了梦魇般轻声问他,怎么了。 然而陈里予浑然没有听见一般,毫无反应,手上的动作机械而执拗,将明黄的灯火一笔一笔用墨黑盖去,直到半干的颜料混得脏乱,画面变得支离破碎。 陈里予江声叫他的名字,几步走到他面前,伸手去碰他对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,抬头看向他,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,之后又是浓稠的安静。 他的眼睛也像猫,瞳孔是墨一样的浓黑色,却像是那种沉淀了极久的香槟酒,能从不见底的沉黑里折射出星点浅金的光泽来,哪怕只是最廉价的白炽灯光,落在他眼睛里,也像价值千金的、人造的月色。 陈里予就这么直直看着他,聚焦是虚的,越过他看见大片化不开的深夜,冰冷的湖水与杂乱的树枝,水面上明黄的反光一点一点暗下去,攫取他的呼吸和体温 但这次不太一样有人在他窒息的前一秒,拉了他一把。 你怎么了?江声握着他的手,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身体不舒服吗? 神智逐渐回笼,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冷,被对方握着的手也冰凉。陈里予闭上眼,慢慢地深呼吸,过了很久才摇摇头,声音是虚的:我没事。 理智告诉他现在该捡起笔,将这幅被他弄得一团糟的画作补救回来然而他的手被对方这么握着,分明是远远逾越社交距离的冒犯,却不知为何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,让人不想抽离。 这个人的手很暖和。 就是有点儿冷,他听见自己低低地补上一句,这里很冷。 秋天过半的黄昏,太阳落山后位置偏僻又背阴的小楼,先前为了透气敞开的玻璃窗还未关上,冷风有一阵没一阵地无声涌入,是冷的。 江声说确实,松开他的手转身去关窗十分自觉的关心和照顾,只是紧密相贴的体温陡然离开,还是让他有些无措。陈里予怅然若失地垂下视线,看着自己沾上星点颜料的手心,鬼使神差地想,真是个直男。 生锈的窗框不容易推开,关上也同样艰难。他听着金属摩擦带来的细碎又尖锐的动静,在漫长而无机质的安静里渐渐放松下来,对自己几秒前莫名其妙的念头嗤之以鼻他居然想伸手去挽留对方,和这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人牵手。 然后江声回来了,走到他面前弯下腰,张开手臂,给了他一个同样莫名其妙的拥抱。 陈里予:? 以前我养过一只猫,大概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疑惑,江声挠了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,它不是很亲人,流浪猫来的,特别胆小,只有害怕的时候才会来我身边。只要有人抱抱它,它就不那么害怕了 那几秒里他似乎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,喀哒喀哒,像是不见天日的封冰被人撬开了一条缝隙,于是阳光照进来,给了他转瞬即逝的鲜活与温暖。 我不是猫,陈里予清了清嗓子,简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,我也没有害怕 心口不一的辩驳,太拙劣了。他想着,深吸了一口气,弯下腰去捡起那支笔,放进洗笔桶里,转过头去不再看对方。 他怎么会不怕呢?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,攫取他的呼吸和体温,没有力气挣扎也睁不开眼,只有令人作呕的腥涩味道,掺杂着越来越重的、窒息带来的血腥味他怎么会不怕呢。 江声大概以为冒犯到了他,退开两步,并不自然地转移话题:吃饭吧,快凉透了这两天降温,明天记得多穿一点,呃,还冷吗,要不要穿我的外套? 不用了,谢谢。陈里予不想解释自己并不怕冷,发抖也只是因为想起了某段不好的经历,却还是站起身来,顺着他的意思走向了打包的盒饭。 不得不说,陈里予身上有一种同龄人中少见的气质,坐姿端正,进食不言,吃学校食堂放冷的盒饭也像是在吃高级西餐。 像故事里走出来的贵族子弟,画里走出来的艺术家尽管江声也不知道,自己为什么会盯着对方耳廓上的小痣看得出神,甚至咽口水。 吃完了。慢条斯理的,却也没吃几口。 陈里予拆开他买的牛奶喝,一边问他多少钱,能不能微信转给他。 不用了,小事儿江声被他问得回过神来,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人家看了整整一顿饭的时间,耳根后知后觉地有点儿发烫。 行吧,下次请你吃饭,陈里予回到画架前,坐下来,你不走吗,快上晚自习了吧? 原来他也不是多沉默寡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