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手抹去嘴角的血,自嘲地笑了。 这大概便是自作自受吧。 这些年来,不论是混迹市井逍遥,还是冲上战场厮杀,却终不能逃过那来回反复的午夜梦回。 一念之差,便已回不了头了。 …… 是夜,徐夙在书桌前等了很久。 等到曲析敲开门的那一霎,他甚至还没有听到来人的禀报,便已眯起眼睛笑了。 曲析走到他的面前:“程蔚回来了,如您所料,甄夫人果然急不可待就找他了,但只是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出来了。” 灯烛肆意摇曳着,化成了徐夙眼里危险的光。 他笑意不减:“足够了。这盘棋,总算可以继续下了。” 曲析看着他,皱着眉移开了视线。 在他的印象里,徐夙很少笑,曾经他觉得若是这样天资的人笑起来,应当会迷倒万千女子。 可是当他真的见到徐夙笑时,却仿若见到了一个天生的邪魔。 让这本就寂静如坟墓的徐府一瞬变成地狱。 他知道徐夙布的局到底有多大,便更加叹然。 却又忽地想起有这么一个人能让这个地狱的主宰露出人性的一面。 犹豫片刻,曲析问道:“您不告诉元琼公主您打算做什么吗?若是公主知道自己被利用了,她怕是会恨您的。” 在听到那个名字时,徐夙微敛了嘴角。 他指腹轻磨:“公主最近在忙点什么?” “与人学了箭术,”曲析答道,“不过赵王不喜姑娘家学这些,说了好多次都没用,前些天少见地对她发了脾气,说小公主以后再碰这些东西便直接禁足成月殿。” 箭术吗? 听罢,徐夙背身走至书架边,眉眼在暗处变得模糊。 似是因为某个人,找回了一星半点儿的良心。 却也只是一瞬。 如他这样经历过覆灭的设局之人,怎配有丝毫动摇? 他要让他恨的人落入万丈深渊,何惧再多一个恨他的人。 沉默许久,他带着浓重的戾气转身:“管好你自己。” 事已至此,曲析终是没再说什么。 可当他转身欲走时,还是被叫住了。 “云雀呢?”徐夙问道。 “她说五年已至,毒刃亦死,从此不再听命,”曲析犹豫了一下,“您可是还有何事需要吩咐云雀?” 不若多少年过去,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。 没有筹码,便不应与刺客谈。 可徐夙喉结微动,终是开口:“要她这次护住小公主的性命,就说,这最后一件事是我欠她云雀的。” - 几日之后,大宴如期举办,就设在王宫中的北沁堂。 北沁堂原名北角堂,设在王宫的最北角,本应是个夏暖冬凉怎么都过不舒服的地方,最初几年是荒废着的,后来这北沁堂反倒因为无人打理,被各类花草霸占了个尽,造出了一个奇景。 春有桃花映满园,夏有栀子飘花香,秋有枫叶红似火,冬有冰雪衬寒梅。 在北沁堂仅一墙之隔的外围,有个王宫子弟用来教练的练武场。而这北角堂的美景,便是常在那里的三公子赵子逸发现的。 自此北角堂成了设宴常启之地,赵王也将之改名北沁堂。 这次庆功宴未分男子席与女子席,但也自动分成了几拨人,女子一簇聚着话家常,小辈们大多去了边上的练武场。 男子则多数在程若海身边敬酒道贺。 老将军素来不懂客套,只是来一个人便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再道一声多谢。 朝中一老臣名叫杨旭,素来与程若海政见不合。 此时吹胡子瞪眼站在一边,不能找大功臣的茬,便开始没事找事:“程大将军这么一个庆功宴,赵王还没到是政事繁忙,但这元琼公主怎么还没到,果真是骄纵。” 边上的人突然不说话了。 朝中谁不知道,程若海极为维护小公主。 程若海的妻子白华生小儿子时难产,又正值疫病时期找不到稳婆,还是瑜夫人连夜带了自己的人赶了过去,虽最后白华还是因出血过多而逝,但这恩情老将军却一直记着。 果然一听杨旭的话,程若海目光如炬,瞪着杨旭:“公主还小,你一个年过半百的人,怎么婆婆妈妈嚼人舌根?” 杨旭一怒,正要说话,站在他身边的人说了一句:“诶,公主来了。” 元琼穿着一条桃红色羽纱长裙,长发挽起,梳了一个好看又灵动的飞天髻,一副不入凡尘的小天仙模样,好像看一眼便能消走心中大半烦闷。m.zzWTWx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