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玦闲庭信步地走到亭子外,望着亭子里的乌诃迦楼。 两人彼此对视着,一个眸光清冷,一个眼神沉静,四目相接时,时间似乎停驻了一瞬。 迦楼率先动了,含笑起身,右手持珠,左手行了个佛礼,“宸王殿下。” 彼此见礼后,顾玦与迦楼对着凉亭中的石桌坐了下来。 石桌中央是一个棋盘,棋盘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棋局,数十颗黑子与白子错落有致,棋局恢弘壮观。 此刻,白子如一条白龙蜿蜒地盘踞在棋盘的中腹,雄伟稳健,再一看,又似一柄双刃剑,可伤人,也能伤己; 黑子被动地苦苦相守,七零八落,长于守,却也可攻。 黑白子彼此胶着,双方各占据了棋盘上的一片天地,你争我夺,生死参半,其中藏着万千变化。 下半局才是关键。 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,只要走错一步,就有可能走向溃败。 迦楼微微一笑,右手指向了那星罗棋布的棋盘,“宸王殿下可愿陪我手谈一局?” 顾玦挑了挑剑眉,自然是看出来了。 这棋盘上的白子意味着昊国,黑子则代表着他们大齐。 亭子外,几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夏风习习,那光影也在棋盘上摇曳浮动着,让这错综复杂的棋盘看着隐隐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。 顾玦微微地勾了下唇。 有趣。 顾玦信手从棋盒中拈起了一枚黑子作为回应。 意思是,下一局又何妨? 那枚黑子果决地落下,这才第一子就先自毁了一片黑子,这一步棋走得惊心动魄。 就是多摩不擅围棋,也能看出顾玦的这一步棋完全是自杀式的。 这个宸王在发什么疯! 迦楼也是惊讶地看了顾玦一眼,眉梢微动,却是惊叹。 这位宸王果然不愧是替北齐守住北地、杀退赤狄的猛将,一出手非同凡响。 他这一步看似损失了一片黑子,其实反而给黑子在棋盘的右上角挣出了一条活路,以退为进,试图给白子谋得一线生机。 可是现在,黑子这条活路尚不成气候呢! 迦楼拈起一枚白子,落下。 落子声清脆果决,带着一种杀伐果决的气质,他的棋风与他那种圣洁出尘的气质迥然不同。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,黑白棋子你一子、我一子地落下,双方落子的速度都是极快,似乎全然不需要思考似的。 渐渐地,棋盘上的局势开始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,那些黑子开始凝聚在一起,形成一股与白子势均力敌的力量,扳回了劣势。 反倒是固守原地的白子虽然依旧占据着棋盘上的半片天,却像是站在悬崖边,只要走错一步,就会万劫不复…… 白子落子的速度开始慢了起来。 迦楼不是蠢人,从这黑白棋子的万千变化之中,看明白了顾玦想说的话。 对方是在建议他打断畸形的骨头,断骨重续吗?! 迦楼眸光一闪,又下了一枚白子。 棋盘上的厮杀不曾停下,黑子与白子进形成着没有硝烟的战争。 不到最后,谁也不知道这会是一场两败俱伤,亦或是浴火重生之战。 多摩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,他还从不曾见过有人能把他们大皇子逼到这个地步。 “沙沙沙……” 那树影与光影又随风摇晃起来,似是周围的草木在窃窃私语着。 金灿灿的旭日越升越高,天气也越来越热,把那些建筑、地面、草木照得像是在发光似的。 整整一个时辰后,乌诃迦楼一行人才从云庭阁中走了出来。 他们的马车早等在了云庭阁外,上了马车后,多摩忍不住开口道:“大皇子,宸王看起来精神不错。” 宸王在的话,大齐就固若金汤。 迦楼一手捻动地手里的伽楠佛珠串,微微颔首。 方才下棋时,他特意仔细观察过顾玦,顾玦看着与他大婚那日大不一样了。 大婚那天,宸王的眼神黯淡无光,手足无力,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,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但是迦楼能看得出来,当时的宸王就算不是危在旦夕,也是神疲力乏,油尽灯枯,怕是之前关于他命不长久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。 但是今天的宸王执棋子的手指极稳,落子时可谓掷地有声,干脆利落。 他原本应该是有伤病在身,但是经过楚千尘的医治,伤病怕已好了七八成…… 迦楼低声道:“北齐皇帝怕是自己都没有想到……” 谁m.ZZWtwx.coM